从前在台湾别苑里,她几乎吃药如流水,一起的侍女小丫对她很是照顾,从昏睡中就一直照顾她起居用药,她发现自己渐渐回忆不起从前的事情。小丫说她是伺候八贝勒爷办差到了沿海,路上水土严重不服生了大病还惊马摔破额头险些丢了性命,八爷体恤贴身下人便留她在别苑里养病。
这一待就是两三年。
台湾的民风很是淳朴,气候也好。别庄里人不多,管家和丫头侍卫们都很和善,绰号上律老人的名医叶大夫也隔一段就来来别庄里看诊。
山清水秀之间过了一年多她身体渐渐好起来,两人就同进同出,一起布置屋子,一起踢毽子,甚至一起做女红。做女红的时候,白哥发现自己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从头再向小丫学。
八爷和九爷极少来别庄,每每都是微服匆匆而过。直到近期被从别庄千千迢迢接回京城来,到了和春园里当差,才长期待在八贝勒胤禩书房伺候。小纽子小扣子对她都很熟络,叶大夫叮嘱的药也是一直吃的,药量已经逐年减少,坚持三年下来身体好了许多,连额头上的疤痕也几乎看不清了。
胤禩很少起夜,起夜时想起是白哥在屋外值夜,他便会自己披衣下床。严冬里,纵然屋内铺了地龙,但对于他这样一个伤寒病人来说,还是太不应该了。
白哥迷迷糊糊中听到屋里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惊得一下从下榻上睁眼坐起来,掀了被子强忍着寒意麻利的去披了外衣,汲着拖鞋就跑到门边去叩了两下门轻唤八爷,没听见回应只好推了门进去——
黑暗里,胤禩一身单衣摔倒在羊毛地毯上半坐着,肩头披着的外衣已经掉落半边,一个圆凳被碰倒在一边孤零零的躺着。
白哥心间一刺,慢慢走过去,将圆凳扶起来放在一边,又缓缓蹲下在他面前,轻轻帮他拉好肩头披落的外衣,想扶他起来。
胤禩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她,声音还带着明显病中的沙哑和疲惫,缓缓道:
“你扶不动我的”
白哥看着他摇摇头,想到他可能看不见,将手掌伸到他面前不温不火的轻声道:
“八爷说的没错。能站起来的只有八爷自己而已,白哥能做的不过是助您一臂之力。”
胤禩沉默的看着她,透过淡淡的光线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而窗外还沙沙的下着雪。
他想起他额娘去世的第三天,九弟到了书房里只说了一句:怕救不活她了。
他穿着一身孝服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祭文说:我额娘已经死了,我不能再看着她死,看她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冰冷的皇家里。哪怕倾尽所有,也绝不能让她死!
她的身体极为虚弱,伤痕累累又染着重病,陈年旧伤的复发和近年新病的叠加让人无从下手。为了隐蔽行踪,为了唤醒她治好她,也当真是倾尽全力。换了多少名医术士,勉力支撑,还是性命垂危。终寻到行踪不定移居台湾岛的名医上律老人叶天士,他诊察了她的全身情况后只对他说了一段话。
“八爷可知为何名医术士治不好这位姑娘?如若只是身体重伤,心灵无碍,可以保命;如若只是伤心,身体无碍,也可救治。偏她身体新病旧伤累累相加,昏迷中还满心充斥着伤痛,两者相加,神仙难治。但……真要保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如果能淡化甚至消除她心中的思绪记忆,治愈她身体各种病情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当然,这样治愈后,消退的记忆可能永远也找不回……请八爷必要谨慎定夺为好。”
如今,她真的好好活在面前,和多年前几乎并无二致。纵然忘了所有,依旧是这样柔韧而安静,甚至更开朗。在最黑暗的时候仍旧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般温暖了他整个世界,说着最心有灵犀的清浅话语。
他也是有私心的,随着她身子越来越好,他也不希望她再想起什么,忘了不好吗?把一切都忘掉,忘掉他,也忘掉自己对她曾经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