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欢喜什么呢?欢喜他送了她帕子以表达对她的偏爱,还是在欢喜终于捏住了他的软肋?
顾祁的眼神慢慢冷凝下来,似是要打探清楚楚颜眼里的所有情绪。
他不相信六岁的孩子就能有这样冷静又缜密的心思,竟然在这种时候知道搬出他的母亲来威胁他。
而在他看到楚颜面上浮现出的那点喜悦与腼腆后,终于稍微踏实了些。
大概她只是凑巧提到了母亲,是他想多了。
可正是这点“想多了”,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虽说赵容华千算万算,没有一个决定是为了他这个儿子,皆是为了赵家的地位与权势,但她毕竟是他母亲。
他若是对楚颜做了什么,逼迫她离宫也好,给她难堪也好,最后的屈辱都会降临到赵容华身上。
不管怎样,一场风波就此平息,顾祁看了眼在场的众人,收回眼神,一面往屋里走,一面淡淡地说了句,“行了,都回去读书吧,楚颜和清阳这模样,今儿也没法子继续上学了。长五,流云,通知公主府和元熙殿的人来接主子们回去,好好换身衣裳,也上点药,免得留疤。”
大伙都陆陆续续进屋了,而走在最后的顾明安却回过头去含笑看了眼楚颜,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虽然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亮得似是天上星辰。
他就这样与楚颜对视几秒,像是要看透她在想什么,而楚颜就这样迷惑不解地望着他,傻乎乎地冲他笑着。
果真就是个天真傻气的小姑娘,方才被他一不留神撞见的狡黠光芒似是他一人的错觉。
顾明安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就这么踱步离开,青衫微扬。
楚颜的笑容在他转身以后慢慢地凝固在了唇角。
臭小子,左右不过十二岁功夫,竟然跟个人精似的,笑容里也总像是别有深意。
他看穿她了?还是没看穿她?
楚颜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只是她的忍耐力还不到家,在这样艰险的环境里,须得步步为营,不出一点差错,日后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在楚颜等待着元熙殿来人接她的过程中,沈辛一边抹眼泪,一边来到她身旁,怯怯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颜颜……”她的声音带点哽咽,显然是被楚颜这幅惨不忍睹的样子给吓到了。
楚颜还沉浸在方才与太子的那番诡异交流里,以及对顾明安究竟怎么看她这一问题的深入探究中,眼下又看到虚情假意的沈辛,免不了一番懒得应付的心态。
她摆摆手,像是嫌恶地看了眼沈辛的眼泪,“我母亲说过,动不动就哭的姑娘最没出息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自顾自地朝着院门口走去。
穿成小孩子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童言无忌了,既然明知道沈辛不安好心,她也就懒得去应付,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厌恶就好。
毕竟不管这个姑娘是不是上辈子那个间接害死她的沈淑媛,宫斗的准则便是要善于生疑,一旦有所怀疑,就该杜绝一切可能绊倒自己的可能。
无论沈辛将来会不会对她构成威胁,楚颜都打定了主意,再过些日子就使点小计谋,一定要将这个心思不够单纯的伴读给退回去。
倒是沈辛被楚颜这态度给弄得一愣,她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到对方了?
当真是因为楚颜讨厌爱哭的姑娘不成?
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的清阳郡主哼了一声,正欲对这个楚颜的懦弱跟屁虫说上几句嘲讽的话,却冷不丁看到弟弟皱眉的样子——很显然,秦远山一听到这声鼻音,就猜到了姐姐要做什么。
清阳一想,今日确实是自己理亏,还要做弟弟的来帮自己解围,只好先作罢,不再惹是生非。
没一会儿,大门外有马车到了,楚颜还道是束秋从元熙殿来接她了,再一看,不,方向不对。
这车是从宣武门的方向来的,也就是宫外的车了,看来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