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纷纷赶到,用手中扫帚和盆桶里的水去灭火,只是收效甚微,火势丝毫没有减小。
绣春的一双眼被火光染透,赤红一片。她奋力挣扎推开抱住自己的人,不顾一切继续往门的方向冲,靠近之时,火星迅速溅燃了她的头发,她丝毫不觉,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冲进去,把还在睡梦中的父亲抢出来。刚冲入几步,正此时,“喀拉”一声,近旁的一竿茅竹被火烧断,半截带了余火的竹竿挟了呼呼风声朝着绣春当头砸了下来,眼见就要砸中她头顶,身后传来一声“绣春”的大叫声,赶了过来的苏家二少爷苏景明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一把推开她,自己脚下收不住势,扑跌在了地上,那截带火的竹竿不偏不倚,正砸到了他后背。火苗迅速透过薄衫燃到了他的皮肉,苏景明哇哇惨叫,边上的人回过了神,慌忙挑开竹竿,将地上的苏景明和绣春齐齐抢了出来。
绣春拼命挣扎,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绝望地抬头,“哗啦”一声,面前的整间屋轰然倒塌了。烈焰中迸溅出密密如流萤繁星的细碎火苗,疯狂地上冲,一直冲到十数丈高的夜空之中,这才如同礼花般在夜空中飞散熄灭。
“爹——”
绣春撕心裂肺般地叫了最后一声,热泪滚滚而下。
~~
一个月后,陈仲修的丧事早过去了。绣春受的几处轻微燎伤也恢复了。只是苏家二少爷当日为了救她,被燃着的半截竹竿砸到,皮肉烧伤。好在并不十分严重。苏家已请了杭州城里最好的烧伤大夫来看过。但因了最近天气热,一时还没有好全。
陈家出事后,绣春便一直暂住在丁三嫂家,父亲的后事也是苏大少爷和村人帮忙料理的。她知道二少爷还在家中养伤,有心想去探望下。只是考虑到他家新近添丁之喜,自己却是热孝身,过去怕多有不便,故只让黑皮传了个口信表示她的谢意。苏太太心疼儿子,起先难免有些迁怒绣春,又怕儿子跑出来再去找她,叫家人把他看得死死。到了此时,待儿子伤势渐好,想起陈家父女往日的好,偏却遭此厄运,渐渐也转唏嘘感叹。知道陈家所有东西都被那一把大火烧得干净,甚至也叫人送了些日用之物过去,安慰了几句。
~~
将近黄昏,暮霭沉沉而降。不知何时起,天下起了迷离细雨。雨点打在近旁的竹林梢头,时疾时缓,一阵风过,发出或轻或重的沙沙之声。绣春独自坐在竹林旁的那块石头上,浑身渐渐湿透。雨水开始沿她发梢一滴滴地坠落,她却浑然不觉,仍是那样坐着,木然望着前方的一片空地。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下午。
就在一个月前,就在她此刻停脚的这块大石畔,那个晚霞落满天的黄昏里,她还曾高高兴兴地迎接父亲的归来,给他过四十整的生辰。一切就像还在昨天,父亲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可是一转眼,物是人非。她熟悉的十几年的家消失了,被大火夷为平地。面前的那个地方,如今一片残垣。只有那几株被大火烧得枝叶半焦面目全非的枇杷树还默默立在原地,见证着当日曾发生的那一幕惨烈。
她的手心紧紧握着一个东西。那是手镯——父亲送给女儿的礼物,也是唯一一件从大火中留存下来的东西。
泪水混合雨水,淌满了绣春的一张脸庞。
头顶忽然一暗,身后有人撑了把伞靠近,替她遮挡风雨。
“绣……绣春……”
她听到身后有人怯怯地叫自己的名,抹了把脸回头。
是苏景明。他的手上高高举了一把伞,用力地撑住她。用他那双如林中幼鹿般的纯净双眼望着自己。
绣春想对他笑一笑,想朝他道声谢。只是刚叫了声“二少爷”,喉咙又被新一阵涌出的哽咽堵住了。苏景明顿时慌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停安慰她:“绣春——你别难过,你千万不要哭……我的伤都已经好了,真的已经好了……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