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圣旨,那传旨公公一看地上跪着的四爷没有反应,不由干咳一声,提醒道:“四贝勒爷,接旨。”
四爷的手指死死扣进了石板缝隙里,可人却最终伏下了身子恭敬的磕了头:“儿臣谢过皇阿玛恩典。”
接过圣旨,四爷由苏培盛在旁扶着起了身,夋黑的眼愈发幽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攥紧了圣旨他转身就欲再回书房,只是目光不经意间略过的那尊黑黝黝的棺木,那样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仿佛是根无形的刺瞬间刺痛了他的眼,让他针扎般的忍不住瞬间收回了目光,转身疾步远离此地,只是那向来沉稳的脚步此时此刻却透出了几许仓皇。
苏培盛叹口气,然后将传旨公公请到一旁,小声问道:“刘公公,恕奴才放肆,只是刚才的圣旨中奴才听得皇上要咱们府上的……柔侧福晋择日择地下葬,奴才只是不明,不知可是圣旨有所疏漏?”
那传旨公公眼一眯顿时尖声道:“放肆,皇上的谕旨岂容你这奴才说三道四?”
苏培盛忙跪下,诚惶诚恐:“奴才该死,奴才不敢,是奴才愚笨才会多嘴一问,断断没有不敬圣上之意,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呐——”
传旨公公眼角扫他一眼,小范围扫了下四周后,冲他勾勾手指。苏培盛会意,忙起身将耳朵凑近,只听那传旨公公小声道:“按理说皇子侧福晋那是要入皇陵将来要与贝勒爷同葬的,可你也知道,你家那位主子那是,那是死无全尸啊,皇家可是忌讳着呢,能追加谥号已经是天赐的恩典了,难不成你还想要得寸进尺?”
苏培盛扯着面皮连连点头称是,那传旨公公扫他一眼,也不愿在这里多呆,随意嘱托两句就赶紧的打道回宫了。
那传旨公公一走,苏培盛脸上那勉强扯出来的笑意就收了起来,叹着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的往他主子所在的方向而去。
“爷,前头粘杆处的人又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张佳主子遇难的地方的确是有野兽出没的脚印,且张佳主子的痕迹也是止于那处,怕是……”苏培盛小心看他家爷一眼,又接着道:“从现场痕迹来看,张佳主子是被贼人追赶不慎从坡上滚落了下来,坡壁上有张佳主子擦过的痕迹,而张佳主子落于坡底后还是清醒的,却是在逃跑途中不慎遇上了觅食的野兽……”
被阴影遮掩的四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他静静的听完,默了两秒,然后开口道:“爷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培盛迟疑:“可爷,那张佳主子下葬……”
尽管四爷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可苏培盛依旧能看得清他家爷那一瞬间的勃然色变。
但也仅仅是一瞬。
转瞬间四爷的脸色又恢复了那种无表情的漠然,只是那比平日更沉更没有温度的声音泄露出他此刻的内心并非那般平静:“人都去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不去清东陵也好,那么多人都挤在一处,想必以她的挑剔定当也不会喜欢。”
苏培盛忙将头垂的更低,这般近乎大逆不道的话,他只能当做没听见。
“就西边吧。苏培盛,你去,”四爷深吸口气,到底咬牙出口:“你去替爷划出一块地来。”说完后随手从书架子上抓起两本公务来,四爷面容绷得死紧疾步走向书案前,拿起笔蘸了墨,竟是伏在案前头也不抬的处理起公务来。
苏培盛怔了会就无声无息的退了出来,在他眼里,他家爷向来是果敢的,是无畏的,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家爷有所惧怕。可自那位主的棺椁被抬进府邸的那刻起,他发现他家原来不是永远勇敢无畏的,原来他家爷也会有脆弱逃避甚至自欺欺人的时候,那棺椁停在那一日一夜的功夫了,可他家爷却始终连看都不曾敢看一眼,更遑论打开棺椁看一眼那张佳主子的遗容了。
想想那支离破碎之景,苏培盛也不期打了个寒颤,爷不看也好,平日那般放在手心里疼宠的人,转眼一瞬间毫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