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瑞恭声应了声是,见他起身从桌案之后起来,负手慢慢出去了。
寻了她这许多年,徐进嵘早已经从一次次的希望到失望间起落了无数回,当初的急切和焦躁到如今也已渐渐成了透心的疲倦。之所以还这般不放弃,为的只是一个在夜半时分经常跳出来磨砺着他,却又让他心中泛出一丝酸楚的念头:“天若叫我寻到了她,我就……”
天若真叫他寻到了她,他就如何?
他会愤怒谴责过她的冷血无情,然后转身决然离去,还是会将她紧紧抱住,告诉她他真的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从今每天一觉醒来,睁眼就能见到她正安静地卧在自己的身侧?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要找到她,让自己有一个了断。
淮南路尚有许多事情亟需他处理。在此已经盘桓了多日,他需要回去了。想起那日西湖之侧偶遇的杨焕,如今的杭州府府尹,他微微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决定过去招呼一声再离去。那位小公爷,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一点他从前就知道。只不过如今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从前种种,恍如隔世,他两个才能这般把酒言欢。
杨焕听得门房来报,亲自到了衙门前迎了他进去。两人坐定,听他说要离去,过来不过是特意来告别的,有些惋惜道:“既到了此处,便再多留几日又有何妨。你若真有什么难处,说来便是。我既是此地首官,多少也有些用的,若是能帮,必定不会推辞。”
徐进嵘笑道:“此番过来,本已是违了规制的,哪里还敢再多停留。杨老弟的心意,我心领了。”
杨焕晓得他是不愿说出内情了,也只作罢。两人又叙了些话,约定日后时常往来,见他要告辞,突然想起个事,便笑道:“你既到了此处,临别之际,我这地头之人总得表示些心意。我晓得你家中金山银山满坑堆,那些俗物自然是入不了你眼。前两日有个属官过来拜会,晓得我不收财礼的,他倒狡猾,竟是叫人抬过来了一株绿牡丹。你晓得牡丹在此地本就不易栽好,且竟又是前所未见的绿色牡丹,真当有些稀罕了,莫说你那淮楚之地,便是天下繁华的京城,只怕也是……”
“那绿牡丹可还在?可晓得出自何人之手?”
徐进嵘起初还有些不在意,越听下去,脸色便越凝重起来,竟是不顾礼数打断了杨焕的话。
杨焕见他神情急切,一怔之下,摸头道:“牡丹如今就在后院之中。我给买了下来,本是想着讨好我家夫人的,不想反被她训了一顿,说这般名品,她又不懂栽花之道,万一栽死了那就糟践了,如今竟成了个烫手山芋。你若有意,带去便是,正好帮了我的忙。只是出自何人之手,这却不晓得了……”
“那送花之人必定晓得,快带我过去问下!”
徐进嵘已是站了起来。
杨焕极是惊讶。片刻前见他还是面带微笑,神情自若,怎的一听到这绿牡丹便这般沉不住气了?想起他死死隐瞒不说的此行目的,莫非竟有什么牵连?一下便起了促狭之心。当下咳嗽一声,笑眯眯道:“急甚么!那送花之人刚巧昨日被我派去外出公干,想来没个十天半月的只怕回不来了。你若真想知道,留下慢慢等便是。西湖处处是景,小弟我正好陪着,慢慢把它逛个遍!”
徐进嵘听到这绿牡丹,一下便想起从前淡梅栽过的变色牡丹。天下之大,能有这般心思和巧手的,就算不是独一,想来也不会很多。多年寻觅无果,正当心灰意冷之时,突然晓得这可能的线索,哪里还会置之不理?一颗心跳得厉害,恨不得立刻便找到那种花之人看个究竟。
自己竟被妻子留书抛弃,至今杳无音讯。这样的内闱丑事,轻易岂肯让人晓得?且又是杨焕!只是今日情景,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瞧他样子便会故意捉弄拖延。便是编个别的缘由,想来以杨焕之狡狯,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徐进嵘沉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