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东西,是怕将这病传给宫里的人。
元夜寒记得,父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像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过路人。
而不是那个为他打下天幽国半壁江山,为了他出生入死,为了他生下一个皇子,与他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
说来倒也可笑。
明明母妃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可当皇上坐上那个宝座后,给母妃的,竟然是德妃的称号。
因为母妃的父亲,只是一个武夫。
皇上说,她没有当皇后的资格,容易被大臣和百姓嘲笑。
当时天幽国刚刚成立,朝廷动荡不安,母妃虽然精通打仗,却不懂那些计谋,便傻傻地应下了。
于是,结
发妻子变成了一个妃子。
先前被皇上捧在手心上的人,渐渐地,失去了恩宠。
元夜寒还记得,母妃死的前几天,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
天幽国跟前朝一样,腐朽,肮脏。
她说,她希望天幽国变得国泰民安,她希望百姓们都过上富足的日子。
她说,一个国家,应该有一个好君主,那才是一个国家的福气,也是她的心愿。
当时,元夜寒年纪小,根本听不懂。
直到他见过了宫里肮脏的人心,直到他见过皇上真正的面目,他才明白母妃的意思。
元夜寒有时候想。
倘若他早点懂事,倘若他能够听懂母妃的话外音,告诉母妃‘母妃,你等等,等夜寒长大,等夜寒有能力,给你一个国泰民安的天幽国’,那母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世间没有倘若。
唯有躺在他面前,早已与世长辞的母妃。
风萧萧,树影婆娑,落叶被长靴踩入泥土,在一片庄严肃穆中,杨笠面色深沉,缓缓走来。
“师傅!”
浑厚嗓音一出,震得几位嬷嬷大惊失色。
特别是齐嬷嬷。
当她看见几十年前的故人出现在眼前时,她眼底的震惊,溢于言表。
“徒儿,来看您了!”
杨笠跪在地上,朝着墓碑叩拜。
齐嬷嬷盯着眼前的杨笠,曾经意气风发的神威大将军,此刻也年过半百了。
元夜寒将杨笠扶起身,杨笠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转身去找东西扫墓,齐嬷嬷知他对这里不熟,便随着过去。
这一天,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扫墓的时候,齐嬷嬷更是几次哭的昏了过去,元夜寒担心她的身子,派人先将齐嬷嬷送了回去。
怎料,当天晚上,齐嬷嬷竟然发起了高烧,她一直在胡言乱语,元夜寒撑着孱弱的身子,守在齐嬷嬷身边。
这场病来的很凶,齐嬷嬷险些没抗住,元夜寒整夜都不敢合眼,这些嬷嬷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他不想齐嬷嬷出任何事。
连着几日,齐嬷嬷都高烧不退。
元夜寒原本去雪落森林的行程也耽搁了。
直到忌日后的第五日,齐嬷嬷的精神好了些,元夜寒才敢松一口气,回屋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
元夜寒前脚刚走,杨笠后脚便来了。
嘎吱一声,门被关上。
齐嬷嬷撩开沉重的眼皮。
待看见杨笠时,她那空洞的眸光,渐渐迸发几分痛苦。
“你...”
齐嬷嬷咬着牙起身,“那日我在陵园里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么!你居然还敢来王府!你又打算对王爷做什么!你究竟何时才能放过他们母子!”
杨笠鹰眸眯起,站在齐嬷嬷面前,面无表情。
“你都好意思以忠仆的身份待在夜寒身边这么多年,我来看夜寒,又有什么稀奇。”
这话,如一根箭,直接射在了齐嬷嬷的心脏,穿透她的灵魂,将她整个人,拉回了几十年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