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夜来知道自己在做梦。
天空挂着完满的圆月,明亮的光洒在山谷下。四周的树影,脚下的草丛,谷中泛着幽蓝波光的河水。全都清晰于眼目之中。
少君有一刻的茫然。
然后她听到了有人对她说,“过来。”
声音像石头溅进水中划开道道波纹,回响绵延不绝。又像延生地底下的黑暗密洞,不尽幽深诡异。
她寻着源头走向最高处。
风吹拂过来,斑斑点点的莹亮飞洒。
萤火虫?薛夜来注目。
不是。白色的如同梨花瓣一样的东西,有着月光皎洁的辉芒。越向上,越多。
少君抬头,被眼前的场景怔住。
峰顶有棵巨大的老树,虬扎蜿蜒,树枝纵横于晶莹光海。密密麻麻的发光体团簇其上,风拂之中,如落蕊飞扬。
那是花?会发光的花?
琼海之中也没有这样的植物。
树上站着一个人。
但他不是谢雪满。因为他眼尾没有红痣,眉目也远比谢雪满年少。只是乍一看和谢雪满有点相像。
他呈现的面貌,与薛夜来一般年龄。少年感未退,而青年的棱角感也已经生出。光海簇拥中,他的衣袍如火焰夺目。
交接的领口之上,脖颈间还有着和衣袍颜色如出一辙的花纹。缠枝蔓绕,止步于耳下。
“你是谁?”琼海少君站在树下抬首问。
那人便笑。折下一支月色花朵轻抛开,它便随风朝她而来。
花枝停驻在她面前,静止着似在等待她手取。琼海少君无动于衷,她下意识摸上腰间,却惊觉那里空无一物。
初光剑不在。少君手一僵,接着若无其事地垂下。天地之间,除开轻微的风响静的可怕。
仿佛世间再也没有别的活物。
火红衣衫的人还在看她。“过来。”他再次开口,满树的华光追随他的声音,簌簌抖开如九天银河。
璀璨夺目,头顶的满月都黯淡失色。
“到我的身边来。”月宫仙人似的美男子伸出手,虽然没有像东皇薛君生那样夸张的咏叹调和起褶子的兴奋笑意,但举止间的盛情相邀实在简单易懂。
但薛夜来不是别人邀请就欣然赴约的楞头。遑论这完全是个陌生人。
她仔细打量站在树枝上,脖颈覆满妖艳花纹的男子。他刺青,他光脚,他年纪不大也绝对不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损伤。脖子上刺满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是个不孝子。
君子之性,爽落如风,君子之德,谦虚如竹正直如松,君子之容,端方敛肃。男孩纸卖弄娇花艳景,他不正经。
荒郊僻壤杳无人烟,鬼魅夜色坐树狩猎行人,动辄相邀异性上前,没羞没躁不知礼仪廉耻,他没节操。
不孝子。不正经。没节操。
那就是蛇精病!
少君足下一点,拼上正经人的所有力量,疯狂退步三千里,一朝奔向山谷沟。
刚踩到河岸边的杂草,眼前蓦然一花。
她看到一双男子的脚。没有穿鞋。悠然踏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而来。
火红的袍角如同随风摆动的焰火。他每踏出一步,水面如柔软的羽絮轻陷,一圈微光似涟漪散开。他身后有银河迤逦,万点辉芒铺就的华带一路绵延。
薛夜来看那妖魅阻住去路,眉眼如纯真少年。
“惧怕我?”他问。
“你非良家子。”少君义正言辞,凛然拒之千里。
然后她脚下突然一荡,无数藤蔓破地而出冲天掣起!她并指欲化剑气突破,赤脚踏波的红衣人抬手竖指。
“嘘。”他抵唇示意,无害而纯良,“良夜美景,不容破坏。”
少君瞬间静止,无形的威压笼罩周身,纹丝不得动弹。
蛇一样上涌的藤蔓编织成牢笼,将她捆缚关押,藤蔓上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