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漫不经心地想着事情。
陈燕卿见完礼随她坐上马车,对方一言不发。他想起昨日深夜皇子私下见他。
“夜来早过了开府的年纪。”皇子说,“父亲不关心,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多替她打算,明日你便陪她将几处我中意的地方看遍,好好理一理哪里更适合。她性格呆板一根筋,不仔细提点不会辨别什么好坏,你明白吗?”
哪里不明白。如同长皇子的人物,打算给珍爱的胞妹开府,心里恐怕早就有数,何需旁人置喙?看地是假的,支开爱重的胞妹才是真的。
彼时聪明的陈燕卿称是。殿中帷幕后突然有人轻笑一声。似乎在笑皇子想当然似的。
“你真当她单纯好骗。”那声音也年轻,轻飘飘的。
皇子竟然还有客人,而且客人格外胆大。陈燕卿惊异。
薛夜来真的单纯好骗吗?此刻平西探花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神态,暗自怀疑着。河岸他曾敏感地察觉到她心中烦扰,分明有自责之意。
她难道真地不知道皇子的意图?
可惜他虽为平西一才,于博弈之中已尽可尽之力,只能暂且当个陪客拖住皇子亲妹。
长皇子确实带着皇诏出京。
皇宫里的暗斗则自有皇宫里的人品味。
东皇在榻上躺着,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偌大的寝殿空荡无声。
皇帝的宠妃莲步轻移,把侍女留在门口施施然进来。她走过之处,暗香浮动,那风都是引人向往留恋的味道。
门口的侍卫目不斜视。皇后和她认定的养子早将能换的人换了个遍,只等着尘埃落定的讯息便振臂一挥,届时什么宠妃不宠妃的,只有该不该死的分别。
叶曼殊恍然不觉任何危险。
她坐到东皇的榻边,美丽的脸上有着轻愁,怎么看都如无辜柔弱的闺秀,惹人心生怜悯。她早已不年轻,但哪怕是用全身力气恨她的皇后也得承认,时光的浪潮将无数后宫的女人一代又一代地赶至容颜凋零的绝岸,而这个女人却仿佛天生有逆水逃生的本事。
她依旧如枝头春花娇艳绝绝。
宠妃坐到东皇的榻边。殿中没有人,谁也不会指责她放肆的举动。
“一转眼,你也老了。”叶曼殊仔细看着东皇的脸,脸上带着多情的笑意,“你看看你,坐拥天下佳丽三千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没一个在床前来跪一跪?”
“我当初救你一命,后来还替你生儿育女,虽然是个孽子,但你得到的远远多过一条性命。”
“我若让你还,很公平是不是?”
她便交握着手坐着,静静等待。
门口守卫的人忽而咕咚一声倒下,接二连三地,连呼声都没有。寂静到令人心慌的殿中,隐约听见液体泼洒在门户窗扉。
有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窜进,大门轰隆被迅速合上。
巨大的响声惊动病重的皇帝,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内是两环银亮的手镯,戴着它们的皓腕如玉。
叶曼殊。东皇平静地转动头。正正对上坐着的女人侧转垂下的目光。
“你醒了。”她笑着道。仿佛于丈夫床边侍疾的贤妻良母。“正好陪陪我。”
人生是一场赌博。赢了一本万利,输了一无所有。赌徒多不胜数。
他曾经也是赌徒。遇上同样是赌徒的叶曼殊,不得不说,棋逢对手。
皇后带着她的养子,兵甲长刀在殿里明晃晃。国母走到皇帝病榻前,居高临下,“陛下,臣妾在等您的旨意。”
“孤还没死呢。”东皇没好气地说。然后他那不孝的某个儿子迫不及待跳出来,大义凛然道,“儿臣向父皇请旨,清君侧去妖人!”
妖人?叶曼殊吗?她的确算得上作妖之人。但……“你不行。”就你这样的,叶曼殊一眨眼就可以把你搞没。东皇因为病情而憔悴的脸挂上鄙视。
皇子立马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