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脸一看,却不知何时,自己身边跪了个年轻的媳妇,未着绫罗,只是一身细棉衣裳,用蓝色花布包着头发。蹙眉闭目跪着,面容颇有些憔悴。
原来这一声却是这小媳妇出的。
许是感觉到秦卿的目光,这小媳妇睁开了眼睛,与秦卿不期然的对上,似乎怔了怔。
秦卿是早习惯旁人为她容貌所惊叹了,便微微对这年轻小媳妇露出了个笑容。
这小媳妇更是有些局促了:“夫、夫人,是不是我打搅您了?”
秦卿摇了摇头:“无事,无事。”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回身看自家的从人,又回过头来,冲这小媳妇微微颔首,方才去了。
小媳妇看着秦卿被从人簇拥着离去,面容露出些沉思之色。正待出殿,就见一边负手立着名白衣男子,并非年青公子们为着爱俏,穿些白底暗纹的锦袍,而像是——一身孝衣。
只是这孝衣穿在他身上,也是相得益彰,俊俏至极的眉目被这如雪白衣一衬,不由看得人心旌神摇。
小媳妇好容易才定下了心神,就见这男子看着她的眼神透着股冷漠和了然。
她不由得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方才的言行,只觉就算是被他从头看到了尾,也是没露什么,不必犯怯的。于是挺直了背往殿外走去,终究还是贪恋这容颜,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却有个僧人自帷幄后走出,施了个礼,对着这年青男子道:“戚施主,方丈这边有请。”
戚云淮还了一礼,尾随他而入。
“……所谓自身毕竟忍辱,有我等相非究竟忍,何以故,若他嗔恚来娆恼时及能忍受,于心境中俱不可得……”
厢房中戚云淮敛目听着,末了站起身来向着方丈施了一礼:“多谢方丈指点。”
方丈须发皆白,笑容慈和:“戚施主有慧根,辨证之中,老纳亦是受益良多。”
戚云淮再施一礼,方才退出。
他站在寺外看了看垂垂欲落的夕阳,不料自己竟是消磨了如此之多的时候,将心一放空,果然就不知世间日月了。
此时已经是冰雪消融,万物重焕生机,沿途各处都已经冒出了绿芽。走在路上,附近的农人都在边走边讨论着春耕。
戚云淮听着这些朴实的言语,更是心境平和了一层。
冷不妨远处一辆由两匹神俊小马拉着的马车疾驰而至,破坏了这夕阳下朴实平和的画面。
这马车驶到他面前堪堪停住,戚云珠已经是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满面的焦急之色,在看到他时才微微松了口气,嗔道:“哥哥,你果然在此!快上来罢!”
戚云淮不为察觉的微微蹙眉,终是一撩下摆,上了马车。
等他一入车厢,戚云珠就扑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袖:“哥,这要紧关头,你跑那去了?”
戚云淮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有什么要紧的?”
戚云珠瞪了瞪眼:“哥,你莫不是和这些和尚往来得多了,人也傻了?爹爹要过继谦堂弟,你道这是为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那里是觉得膝下子嗣不丰,他是意在你世子之位。哥哥你怎能不着紧?”
戚云淮微微垂下了眼睑,不出声。
戚云珠都急得快上火了,一个劲的摇着他:“哥哥!”
戚云淮无奈的道:“好了,云珠。不是我们的,就不要了罢。”
戚云珠的声音一下就拔尖了:“为什么不要!什么叫不是我们的?哥哥你是名正言顺的辅国公世子,谁敢在这上头质疑?!”
话一说完,就与戚云淮的目光对上,那目光如此沉静,似看透了一切,淡淡的有些悲凉。
尽管是自己的哥哥,戚云珠也忍不住为这样的目光而心疼了,但她不过片刻,又重新找回了理智:“哥哥,你不能让,这事,闹到御前——”
话没说完就被戚云淮打断了:“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