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难为他,自打重逢之后披星戴月,半夜摸黑来,早上天不亮就得走。有时候细想想难免伤嗟,这是图什么呢,也不是光图一张炕上躺着,是因为难舍难分。他真作孽的,有两回睡过了头,差点儿碰见汝俭,吓得够呛。
不 过他在山西停留的时间没法过长,因为案子在京城,又牵涉到江南盐道,光靠他隔空发号施令,毕竟鞭长莫及。小庄亲王是和硕亲王,同他一样的衔儿,朝中混迹多 年,活脱脱的官痞,滑不溜手,要想连根铲除得下狠药。她没有打听案子审到什么阶段了,他心里有重压,常常夜里睡不着,翻身怕吵着她,就睁着两眼到窗户纸发 白。她只作不知道,怕提起来更把他逼急了,他已经够累的了。
☆、第67章
养鸟儿是定宜的老本行,北屋的十来只信鸽后来成了她的好消遣。王公贵族玩儿鸟和平常人还是不一样,养鸽子,鸽子也分三六九等,像那种大鼻子灰色 【shǎi】儿的,不值钱,玩家都不稀罕养。要养就养紫环儿、墨环儿、老虎帽,这种有行市,调理得好,会飞盘儿。什么叫飞盘儿呢,就是一群鸟儿起飞,到半 空中首尾相接转成一个圈,就那么旋磨飞,是养鸽人爱看的一个景儿。
十二爷养的是短嘴凤头,只吃高粱籽儿,那鸽子嘴张不大,得一粒一粒往里拨,伺候起来很费劲。不过也有好的,像今天,出去一个时辰,带回来两个生面孔,大概是别的鸽群飞岔了,叫它们懵来的。
定宜高兴得直搓手,养鸽子有规矩,走丢的鸟儿主家不会找,到你们家就是你们的了。她领十二爷来看,“回头把膀儿缝起来,喂它两天就熟了。我看了,都是公的,等它们认了房,再成个家,这就住下来了。”
十二爷在边上点头,“要不说公的傻呢,咱们这群鸽子母的多,想媳妇儿了,旧家也不要了,和人似的。”
她听了回眼一笑,“说自己呢吧?男大当婚呐,人和鸟儿都一样。谁不想有个家呢!光是一所大宅子不能叫家,里头得有坐镇的人,你回来,看见这人在呢,等着你呢,那才是家。”
他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现如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不过人比鸽子聪明,人诓媳妇儿,最后带回去过日子。鸽子就不对了,性急的全当倒插门儿去了。”
“那不是瞧人家都成双成对,自己心里着急吗!”她伸进鸽笼把鸟儿掏出来,拿线给翅膀扎了起来。张不开羽儿,鸟不能飞,只能在院子里溜达,熟悉地方。她心满意足抄着两手说,“早早儿下蛋吧,孵出小鸟来,多好玩儿呀!”
那两只公鸽子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咕咕叫着,这就追赶母鸽子去了。没准儿是前几回在天上打过照面,有了感情吧!几只鸟目标特别明确,没有你好他好瞎胡来,它们就追那两个母鸽子。母鸽子不怎么理他们,他们冲人家直点头,算是讨好的一种手段吧,看着特别逗趣儿。
弘策从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枕在她肩上,惆怅道:“那公的有点像我,媳妇儿不到手,急得抓耳挠腮的。”
“德性!”她笑着回身推他,“我可没给过你脸子瞧,一喊定宜——‘嗳’,屁颠儿屁颠儿就来了。”
“可我也没少费功夫,做灯呐什么的,我这辈子干的最出格的事儿就是这个了。”他想想,自己笑起来,“谁没年少轻狂过,大雪天里和你一块儿放灯,到老了也是个回忆。我就想着,咱们快点儿成亲,快点儿要个孩子,老这么下去不成事,回头憋出病来。”
她刚开始没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来回过神了,羞得脸颊通红,支支吾吾说:“那不是你的意思吗,我都听你的……”
她这模样,更让人心浮气躁了。他如今是调唆不得,一点就着。赶紧把脸转开吧,刚想说话,看见那两只公鸽子得手了,母鸽子愿意和它面对面,也是蜜里调油,还亲上嘴了。
他看得稀奇,“真跟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