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悄悄来禀报的时候,容启正坐在上首和崔成远说话。他侧着身子听了一会儿话,忽然笑了笑,眼中殊无笑意,带了点不动声色的意味:“我那五皇兄倒是纯孝。”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像是说笑似的和崔成远说着话,“一入京就先去曲府,然后又跑到父皇榻前哭诉。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其实,哭上面倒还真有些学问。三国时,曹操带兵出征,曹植、曹丕作为儿子一起送行。我们都知道曹植可是个七步成诗的大才子,他当场就出口成章,曹操和左右一时间都十分赞赏。曹丕文采不行,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旁边有个叫吴质的谋臣说了一句:“王当行,流涕可也。”意思就是,魏王马上就要出征,你只要哭就行了。结果曹丕“泣而拜”,曹操和左右顿时觉得曹丕这才是真情流露,曹植的华丽辞藻反倒落了下乘。
楚王如今的行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皇帝不曾出征但到底病重将去,与楚王的涕泣而下相比,太子平日里的精心侍疾反倒显得平常无奇了点。
崔成远知道,容启这话已经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他沉吟片刻低着头轻声说道:“自来立长立嫡,楚王乃是殿下兄长,心中怕也多有不甘。”顿了顿,崔成远大着胆子接着道,“自古以来都是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殿下今居东宫之位,尊贵非常,旁人莫能比也,理应追封恭妃才是。”
容启眼神微变,亲自端起斟了一杯酒递给崔成远:“母妃乃是罪臣之女,若要追封。方、文两家的旧案必要推翻不成。”酒水澄澈如同水边的一抹碧色,连酒香都罪人的很,仿佛带着一把钩子勾着人。
虽然容启垂着眼,但是崔成远却知道隐藏在他眼底下的团炙热的火焰。容启一辈子真心相对的女人估计也就只有恭妃和周涵华。他为了周涵华冷落六宫,为了恭妃则是心心念念为方、文两家翻案。容启在其他方面堪称是杀伐决断、能狠能忍,具备了一个君主该有的一切。偏偏在感情上却可以称得上的颇为固执,前世周涵华离世后他就过得如同民间鳏夫一般,日常生活也就只有两位皇子说得上话。
崔成远会意地点了点头:“此事还是应该从东都方面入手,当年陛下公布的那些罪名里面最要紧的就是‘通敌谋反’一项,要翻案就该从此处出发。”他沉默片刻又加了一句,“至于陛下那边,还是应当从故去的方皇后入手。”
从先前皇帝晕倒到他执意要选成陵为寝陵,众人大约都清楚了那位方皇后在他心上的地位。不过,如今知道这位方皇后的事情的人不多,
闻言,容启唇边绽开一丝类似于讥诮的笑意,清俊的面上带着一种类似于不屑冷嘲的颜色,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没再开口。只是举起酒杯朝崔成远示意道:“来,先喝酒。我们今日只喝酒,不谈其他。”
一盏酒后,容启又问起了坊间是否有神医——太子妃近来身子孱弱,宫中上下都查不出原因,太医院也只是开些药膳和药来温补疗养。容启该有的疑心一点也不缺,虽然哪里都查不出问题却还是别出心裁的想着要去民间寻些医士才好。
崔成远接过话音,两人重新又说起了话,颇是融洽的样子。
另一边,周清华倒是兴尽而归,颇有所得——如果说没来书院之前她还犹豫着自己所为是否正确,那么这一次亲眼所见,她就真的觉得自己做对了。
她真心有些感激袁焕,她的想法只能称得上是幼稚、简单,育人书院能有今日大半都是袁焕的功劳。
临去之前,周清华忍不住和袁焕说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因为你父亲的事情,愧疚懊悔的不能自已。可是你想想,因为你,这里这么多的孩子的人生都有了改变的机会。他们现在还小,等他们长大了,重新想起你,他们心底会多么感动啊——他们的一生,都因为了你而有了更多的选择,更多的色彩。”她轻轻的笑了笑,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