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后,院里重新回归寂静。
平日里就属小姑娘最爱热闹,没事儿也得整点事儿,如今她不在,好像所有的欢愉却消失一般。
承恩仰起头,眼底的红意未消,犹豫问起:“二叔,咱需要通知镖局一声吗?”
告诉镖局,便是告诉贺家。
宋青河想起少年的身影,犹豫了下,叹口气:“还真是奇怪,他在,小妹总会被得救。他才一走,立马就出事。”
缘分总是难以解释。
他并不知宋绵竹救过贺闻,但贺闻几次三番救助小姑娘,却是全家都知晓。
“曾奶奶偷偷告诉过我,道长说贺叔是小姑姑的贵人,能保她平安的。万一小姑姑遇上什么事儿,找他肯定没错。”
承恩神情执着。
八岁的孩子,背负着神童之名,却是早已懂得太多。
方才众人谈话并没有避讳,他安静坐于旁边,心里似有把火在烧,烧的人心肝脾肺都在疼。
他娘这一生太苦。
为何总有万般人想破坏娘的幸福。
他想不明白,于是钻了死胡同,不由生出些怨怼与恨意。
以前只想着跟二叔般,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以后再给娘挣个诰命啥。
如今却觉得那朝堂,污浊不堪,令人生厌,亲兄弟尚且为了权势争出生死,旁人又何须为其劳心劳力。
值得吗?
承恩眼里闪过迷茫,以手托腮,忽然很想小姑姑,若是她在,一定能给自己个满意的答案。
那年,宋家旧宅。
虽稻草遮头,墙面斑驳,生活清苦,一家人相互扶持,倒胜过黄金万千。
夜里,闲时相聚。
有位年纪不大的女子,曾一遍遍给孩子们讲故事,教会他们为人的根本。
他想着想着,忽而湿了眼眶。
忍了好些天的泪水,终是如决堤般洒落。
旁边伸来一只小手。
小景明在他脸上胡乱擦过:“大宝不哭,娘跟小姑姑很快就回来了。是吧?”
声音不大,童音中透着委屈,好像一被否定,立马就能转为哭腔。
承恩一把将他搂住,脸埋在其肩窝,像从喉咙中憋出句:“二宝说得对,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屋中。
床中躺着的女子尚在昏迷中。
宋青川眼底发黑,满脸胡茬,一颗心似要被掰成两半。
既想寸步不离守着媳妇,又为大嫂与小妹担忧。
角落摆着的摇篮里,小宝儿乖巧玩着自己脚丫,嘴里咿咿呀呀着:“娘,娘……”
小玉泽趴在边上安慰:“妹妹乖,不能吃脚脚,三婶婶在睡觉,她累了,等她醒了就来看宝珠。”
声音传到宋青川耳中。
他怔愣住,倏地扇了自己个嘴巴,慌忙起身往外走:“三宝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
四岁幼童尚知照料妹妹。
他又有什么理由逃避痛楚。
既然已到此地步,唯有向前走下去。
院里。
阳光正好。
零零落落撒在身上。
该是最美的时节,却没法让人高兴起来。
宋家向来多波折,可以往每逢难事,怎好像从未如此觉得难熬?
两兄弟倚墙相望,心里同时浮现出张笑脸。
小姑娘的笑,总是从眼底浮起,再传到唇边,似不经意牵动面容,绽出如花般暖人心的真挚。
失去时方知不可或缺。
宋青河踌躇不定,也如苏老爹般来回游走,把不大的院子转了个遍儿,最后在角落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