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儿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冲着燕奴喊:“娘……娘……”
易芝君揪着自己的头发,死命地拉扯着,呢喃:“她不是你娘……我才是,我才是呀……为什么你们都要她,不要我,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易芝君惊惧得眼前一黑,心血翻涌,仰头向后倒下。
傅宁远三步并作两步抱住易芝君,以及她怀中的浩儿。
“姐姐这是怎么了?”燕奴做出担心的表情。
傅宁远厉声道:“你滚回去,不准再出现在后院。”
燕奴脸色一白,嗫喏道:“是。”
傅宁远抱着易芝君大步奔向宫玖所居住的屋子,一把推开宫玖的房间:“仙宫大人,仙宫大人,快来看看我娘子,她方才又晕倒了。”
宫玖射出红线扣在易芝君的手腕上,嗔怪地看了一眼傅宁远:“怎么又让她动肝火了,怕她死得不够快吗?若是恨她,直接杀掉便是,何苦来得这样纠纠缠缠?”
傅宁远脸色苍白:“仙宫大人的意思是……没救了吗?”
宫玖收了红线,哼了一声:“反正本宫是没辙了。”
傅宁远将浩儿交给奶娘,将易芝君抱回她自己的屋子。
静静地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傅宁远离开,一个人去了芝君庙。
芝君庙是五年前易老爷为易芝君所建。每个人在这座神庙里给易芝君上一炷香就能领到三文钱。因此门庭若市,福泽万里,香火鼎盛,救活了不少乞儿老人。
傅宁远原先是对这座庙颇为不齿的。
这世上哪有神明?若是有,天下间怎么还有那么多信徒流离失所饱受欺凌?
那时候的他,不懂易老爷的绝望仓惶和担忧。
如今,在易芝君生命即将消逝前的这几日,突然就懂了。
人呐,一旦被逼到穷途末路,便只会求神拜佛以慰人心了。
傅宁远跪在蒲团上,默默念着经。
芝君庙里供奉着的人是易芝君神像,神像和易芝君有九分相像,但眉眼间却没有易芝君的张扬。
如今那抹桃艳流光的张扬也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从易芝君的脸上消失。
留下的,只有仓惶和惊惧。
以及进药后的疯魔。
那药,是他从一个外藩商人那儿得来的,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长时间下药,日积月累,能够让人神志不清,疯癫而亡。那商人告诉他,这药无色无味,便是神仙也察觉不出来。
傅宁远给易芝君和易老爷同时下了这药。
易老爷花了半年,死在了病榻上。
而易芝君却花了三年。
傅宁远到底是心软了。
当易芝君又惹他生气了,他便给她下药,但是几乎是在第二天他就会开始心疼,请大夫来调理。又一日,又惹他生气了,便再下药,再心疼,再调理,如此反复。
那桃艳清濯的娇小姐,只要咬着指头跟他说一声要什么,就算是让他死他也会愿意。
但终究是旧梦。
书生,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修得了那一身傲骨。
更何况,他傅宁远还是一个穷书生。
他身上,最值钱的,便是那卑鄙可耻的自尊。
而易府,却偏偏将这自尊踩在泥土里碾上十几脚。
他怎么能不恨。
当初初遇时的风花雪月在泥土里生出黑暗妖娆的花,背道而驰,天南地北。
☆、第30章
她娇娇软软地说:“阿远,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芝君做错了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原谅芝君。”
他笑着答应,可是在时间的消弭中渐渐凉了心。
望着那碗凝血不融的血水,抿唇冷笑。
他的答应,可不包括她红杏出墙怀上野男人的孩子。
易芝君,那个女人,怎么会笑得那样天真而残忍,抱着他的腰,哄骗着他让他原谅她这样荒唐的错误?她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