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明轩对我的冷酷仍历历在目,与此时刻意伪装出来的甜蜜相比,前世的回忆越发让我觉得满心苍凉。而于此同时,心里某处已经死了的地方,竟然因为这海市蜃楼般的温馨画面蠢蠢欲动,似要复苏。我脊背发凉,很想离他远一点。我只想救家宝,生死虽已看开,但那一整年噬心腐骨的绝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昨晚可曾顺利?”皇嫂在掩嘴偷笑。问得光明正大,口气却分明是在揶揄我们。
我知道此刻我的一个眼神都能成为皇嫂眼中的证据,不由得抬眼向明轩瞧去。只有我能看出,他满目春光中没有一丝一缕的温暖,倒有些似对我的挑衅。
我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他。他的意图很明显,暂时的违心逢迎以争取兵变的时间,但有时却一副破釜沉舟、宁为玉碎之势。比如昨晚他企图离开新房,比如现在,明知是关键的时候,却故意将我晾在一边,看我如何面对皇嫂的猜疑。他难道不怕我翻脸么,不怕皇兄进一步对他不利么。
我深深看进他眼里,想要在那里看到一些他内心深处的答案。多数时候,我在那双眼里看到的是厌恶,但有时也会有一丝怜悯,就是这丝怜悯,让上一世的我误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他的眼渐渐和另一个人的眼重合,确切地说,那个人是另一个明轩,站在皇兄皇嫂尸体前的他。心如死灰的感觉重又涌上我心头,手一松,酒杯应声落地。
“怎么了,平阳?”
明轩帮我捡起酒杯,轻抚着我的肩头。他离我很近,声音很轻、很关切,刚好能给皇兄皇嫂听到。
我一语不发,弯下腰反复擦拭弄湿裙角的酒渍,心里甚至有些恨起明轩来,恨他演得那样逼真。我情愿他象上一世那样,跪在皇兄皇嫂面前,淡淡地解释他是因为前妻尸骨未寒而不入新房。
裙角已被擦拭得有些褪了颜色,我从眼角余光里看到皇兄皇嫂脸上逐渐浮起浅浅的谑笑。我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身来。至少,我与明轩又过了一关,家宝又安全了一分。此时,我应该试着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皇奶奶还好吗?”我轻咳了声,给人的感觉象是因为羞涩而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
皇兄皇嫂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对望了一眼。我有些不安,从他俩的眼神里我扑捉到了一丝慌乱和警惕。新婚的孙女问候自己的祖母应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皇兄皇嫂紧张的表情多少印证了三年来朝中关于皇奶奶的传言。
皇奶奶是大周国叱咤风云的人物,皇爷爷暴毙时朝中曾有叛乱,全靠皇奶奶的睿智和威信稳住了局面,此后十年垂帘听政,整治朝纲,历经两朝四十年,直到皇兄登基才渐渐淡出朝政。
皇兄登基一年后她突然退隐归来坡,那个埋葬轩辕先祖的地方,独守青灯古佛,算来已有三年。三年间她不见任何人,就算是我,她最宠爱的孙女,也只能在逢年过节的国宴上与她寥寥交谈几句。
朝中传言说,皇奶奶实际上是被皇兄软禁在归来坡,我却不以为然。以皇奶奶的魄力和手段,皇兄皇嫂那些小人计量根本奈何她不得。她或许是伤了心,在皇兄继位前那一场自相残杀的政变中,被她的儿孙们伤透了心。
我暗暗叹了口气,连皇奶奶都已放弃,看来轩辕皇族的气数早已注定。只是当时的我从未往这方面想,作为在政变中活下来的年龄最小的公主,我一味躲在自己的小巢里,天真地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受人保护的那个。
“最近一次见到皇奶奶已是四个月前的新年国宴上。”我朝皇兄皇嫂浅浅一礼,回想起国宴上,将一粒糯米团子夹到我碗里的那只枯槁颤抖的手,不禁红了眼眶,“平阳想请命与驸马共赴归来坡探望皇奶奶,略表孙女和驸马的孝心。”
皇嫂低头只顾喝茶,皇兄沉吟不语。明轩竟然和皇嫂一般眼观鼻、鼻观口,默然不语,脸上似有若无的浅笑,在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