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
在贺旭志强制给王大利传功的时候,贺井正带着弟兄们收拾着那口大锅。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纷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准备休息。
夜已经深了,经历了一系列变故的人们早已身心俱疲,加上刚才又难得地吃了一顿饱饭,他们很快就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乱世饥民,能不饿肚子睡着,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贺井用队伍水车里的水,仔细擦拭着这支逃荒队伍中唯一的大锅。他发现这锅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条不是很明显的裂缝。
他尝试模仿叔父的样子凝神聚气于掌心,试图修复这条裂缝,然而在他做出努力之后,那条裂缝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少时,父亲带着他去京城办事,顺便去拜望在京城当官的叔父,叔父在家给他们接风。孩童心性的他,对于叔父家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很感兴趣,趁着父亲和叔父喝酒叙旧,他就一个人在堂后对着屏风隔断上的这些东瞅瞅西看看。
他突然被隔断中一个紫色的琉璃如意吸引了,踮着脚尖想要把它拿下来摆弄,没想到却意外把一个琉璃如意给摔了下来,恰好摔成两半。
还是小孩的贺井顿时吓得够呛,他把这两半如意握在手上,急得跺脚转圈。
闻声而来的父亲和叔父,看着已经急出眼泪的贺井,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父亲抬起手来想要教训贺井,却被叔父拦下。叔父蹲下身,很温柔地对他说“没事,只是一些小玩意儿,不值钱的,叔父有的是”,他摸了摸贺井的头“来,松开手,小心被划伤了。”
贺井怯生生地把手摊开,却发现碎掉的两段居然被重新修复成了一个完整如意。叔父拿起如意仔细观察,发现除了接口处有些错位以外,几乎与原样无误。
“刚才这个如意你的确打碎了吧?”姑父的语气有些惊喜。
贺井茫然地点了点头。
姑父叫下人来安置了贺井,然后就带着他父亲去后堂商议。
贺井记得很清楚,他父亲在离开姑父家时,曾生气地对他大呼“贺井是我独子,绝不能像你一样弃门去家”,之后带着贺井拂袖离去。
在去客栈的马车上,父亲还认真地问过他“你想要跟姑父修行吗?”贺井用力地摇头,他那时只觉得姑父是个道士,他不想当道士,他想当大将军。
“贺头,我们来吧,您去休息一下。”几个手下过来招呼贺井,打断了他的回忆。
贺井摆摆手,“今晚谁也不能休息,”他指了指姑父那边,“你们都去那帮着警戒,还有,别去打扰他们。”几人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贺井摸了摸拿到裂纹,觉得有些割手。
如果那时自己就跟着叔父修行,今日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帮助叔父降妖除魔了,而他叔父那一身精纯的功力,是不是就会给他,而不是要给一个外人呢?
他摇了摇头,试图停止这些没有意义的胡思乱想。
贺井走到了篝火旁,拿出他仔细地擦拭着一柄青锋短剑,这是刚才王伯年一伙偷袭他时抢走的武器。他擦得很认真,仿佛在用这种方法精心养气。他自小修习剑法,自认遇到普通歹人自己胜算很大,可今晚,到底能有多少胜算呢?
贺井突然觉得右手食指有些疼痛,他把食指靠近眼睛自行观察,发现一道不深的小裂口,血珠沿着伤口正在一点点地往外冒出。贺井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刚才的大缸里只是一道浅浅的裂纹,不太可能割伤手指呀。
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突然看到叔父急匆匆地赶到了他身边。
“叔父,你这是?”贺井很奇怪贺旭志的到来,他瞥了一眼远处,发现王大利和手下都不见了。
“盘腿坐下,气沉丹田。”贺旭志把双手放在贺井头顶,往下按压,贺井只能顺势盘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