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谁剜走了心肝一般,许清嘉隔着那年轻男子身侧瞧过去,却是个苍老的妇人坐在地上大哭,旁边有个年轻的妇人正在劝着,院子里站着两名丫环正手足无措。
“你是谁?”
那年轻男子好不容易将头发弄好了,这才问许清嘉。
“请问这是钱府?”
年轻男子点点头,样子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向他伸出了手来:“钱拿来!”
许清嘉:“……”
没听说上人家门来还有收钱的道理。就算是进了皇宫也没人伸手要钱,何况是个小小的钱府?
见许清嘉不解的眼神,那年轻男子立刻便将手缩了回去,“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越过许清嘉,扬长而去。
待那年轻人走了之后,院子里的妇人们似乎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许清嘉,立刻有丫环迎了上来,不安的问:“请问大人您找谁?”
“在下乃是钱大人在户部的同僚,知道钱大人出了事,这才过来探望的。可是府上似乎……”还没有办丧事的样子。
院子里那坐在地上哭的妇人这会儿止了哭,将身上拍了拍,被她身边年轻的媳妇子扶了起来,过来向许清嘉道谢:“……我家老爷如今还没回来,家里等着将他迎回来才办丧事!劳大人记挂了,家里都是女眷,就不方便请大人进来了!”
那妇人向着许清嘉深施了一礼,慌的许清嘉立刻侧身让过,又向她回礼:“钱夫人真是折煞在下了。”论年纪,这钱成郁的夫人年纪可不轻了,又是钱成郁的未亡人,许清嘉年纪摆在那里,哪敢受了她的礼。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钱家出来之后,许清嘉回望那窄窄陋巷,若有所思。
方才他向钱成郁之妻提起可否需要帮助,捉拿从她家里出去的那年轻男子,钱成郁之妻面露难堪,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是她家儿子。
许清嘉闻听此言十分愕然。他记得钱成郁乃是显德十七年的进士,能熬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想来他的儿子也定然要走读书入仕这条路,许清嘉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钱成郁怎会将儿子教养成了这副德性?!
当晚回去之后,许小宝再次受到了许清嘉的严厉督促考问,就连傻笑着的许小宁也被许清嘉拉过去握笔学写字。若非胡娇强烈坚持,不肯让孩子在三岁以前开蒙,许清嘉都要给许小宁开蒙的打算。
——教养出个好学上进不长歪的儿子着实不易,他还是觉得要从小抓起。
说起来,钱成郁的儿子长成这般模样,也是因为钱成郁这么些年疏忽了儿子的教养问题。
钱成郁之妻提起儿子来满腹的心酸泪,还要道一声“冤孽!”
当年,钱成郁发愤读书,妻子刚有妊就赴京赶考,丢下家里老弱妇孺,一门心思要出人投地。钱家家境本来就不好,钱成郁到了长安城中头一年却并没有考中,此后只得借宿在城外寺庙里继续苦读,这一借宿就是十年。
家中父母先后离世,而妻子还当他早已不在人世,还着儿子艰难度日。
十年之后,钱成郁高中还乡,儿子都已经十岁了,学得一身无赖习气,跟着街小的小混混度日,不但大字不识还有隐隐往乡间泼皮发展的趋势。
钱成郁自感愧疚于妻儿,待儿子便存了补偿之心,此后往地方为官,虽然亲自教养儿子,一则儿子三观经过社会的淬炼,早不是无知小儿,寻常人难以劝服。二则他也下不了重手去教子,又有妻子在旁护着,便渐渐将儿子养成了个二世祖,于吃喝玩乐上精通,但于读书上进一途却是彻底的没有兴趣了。
许清嘉待要再问,那钱家郎君见到他为何伸手就要钱,钱妻却已经不再言语了,要关门送客。
他去了一趟钱家,比不去还令人心塞。被胡娇瞧出端倪,开解了半夜,才终于放松了对许小宝的严厉管教。
第二日傍晚,东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