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杏娘见她斗篷上落了些雪,便说道:“外头又下起来了?”傅月明一面叫丫头脱了外头的斗篷,一面说道:“下雪珠了,也不很冷。”说毕,走上前来,先与众人见过,便在地下一张椅上坐了,向那蒋氏笑道:“我打外头进来,前面的话也不曾听见,只模糊听着一句,倒关系着我的婚姻。蒋家婶子往日里也少走动,却这样替我着想,真叫我好生感激呢。”那蒋氏知话为她听去了,因看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也不放在心上,便笑道:“大姑娘这话却客气了,我不过是替你筹谋筹谋罢了,免得为人误了又生懊悔。”
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蒋婶子说的是,然而我们自家门里的事情,倒劳烦婶子为我们操心。难怪总听闻婶子身上总生些棒疮,想必都是从这操心过度上犯起来的。”蒋氏听了此语,不由面上微红。原来因她平日里爱搬弄口舌是非,在家时常与婆婆小姑口角,她家汉子又不是个耐烦的,时常恼起来便是一顿拳头。她这妇人却也没几分常性,彼时吃了亏说要改,过不得几日便又老病复发,故而她身上便时常带些皮肉伤,此事在亲友之间流传颇广,大伙都将此事当做个茶余饭后的笑柄。此时听傅月明含沙射影的当面戳来,她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便在此时,夏荷上来将众人的茶又添了一回,傅月明见桌上果盘齐整,不免走下来将点心让了一回,待重新落座,方又含笑问那蒋氏道:“前几日听闻大姐姐小产了,我心里也记挂得紧,只是家中忙着不及过去探望,现下可好些了?”那蒋氏听了这话,更觉难堪。却原来她自嫁进蒋家,也生养了两个女儿,大的一个一年前出了阁。谁知这姑娘在家时与人有些不干净,嫁进人家被说不是女儿,休逐来家。然而这也罢了,这姑娘归家不到半年,竟然传出身怀有孕。蒋家初时只道是那户人家的骨血,还上门嘶闹了几场,落后却没了动静。蒋氏夫妇只在私下寻了些秘药,悄悄地替自家姑娘打了胎。然而这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徽州城里人尽皆知。因着这两件丑事,这蒋大姑娘到了目下还在家中住着,无人肯娶。
此事乃是蒋家秘辛,被傅月明这般当面提及,那蒋氏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然而待要发作,此事乃自家门内的丑事,傅月明又只是个孩子,与她吵闹,不过白叫人看了笑话。若是起身就走,自家汉子又正在外堂上同人说话,自己又走不脱的。这般思前想后,她不知如何是好,抬头四望,却见满屋子的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不觉臊得满脸通红,额上汗珠滚落,周身如至炭火之上。方才这一屋子的人都还等着看陈杏娘的笑话,才一眨眼的功夫这滋味便轮到自己来尝了。
正在这进退两年之际,却听傅月明又笑道:“婶子怎么不说话?婶子额上沁了好些汗,连着脸上的粉都花了,想必这屋里的火盆笼的旺了,婶子热的难过?”蒋氏听了这话,方才强笑道:“是热了些,我身上燥得厉害。”傅月明点头道:“因知道今儿诸位太太必要过来吃年茶的,所以我家太太一早起来就吩咐要把火盆并炕皮烧的热热的,只怕诸位冷了,谁知婶子又害起热来!也幸而是这火盆的缘故,不然我还道是我说了什么不当的言语,惹得婶子不高兴呢。”说着,又笑道:“既是婶子害热,外头院里风倒爽利,婶子不如出去凉快凉快再进来?”
她此言一出,那蒋氏更坐不稳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是说不出话来。陈杏娘见她难堪,便将话开解道:“你这孩子也是作耍,外头下着雪,哪里好叫人出去凉快!既是火盆太热,叫丫头将炭火熄些下去便了。”一言未毕,便连声召唤丫头。
那郑三娘看了这半日热闹,此时方才开口笑道:“这大姑娘倒好个伶牙俐齿,这还没出阁呢,就这般厉害了。到明儿嫁了人,还不知要怎样呢!”傅月明冲她一笑,说道:“红玉姐姐近来可好?”这郑三娘也是心中有病的,听她提及,恐惹她当众说出些什么来,自己这大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