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沐槐便接口道:“还是月儿想得周到些。”唐姑妈讨了个没趣,又见儿子频频使眼色于己,便不再说话。唐睿又说了几句笑话,将此节带了过去。
那冬梅自厨房拿了饭菜,用一方食盒盛了,送到宁馨堂去。
傅薇仙正在屋里闲坐,见她过来,连忙让座,又叫丫头倒茶上来。她亲手端与冬梅,笑道:“姐姐一向少见,我这儿没像样的东西,姐姐不要见怪。”冬梅笑了笑,说道:“二姑娘太客气了,我一个丫头,哪里敢当呢。”说着,又道:“今儿是老爷的接风宴,姑太太一家子也过来了,堂上倒是热闹。”
傅薇仙听这话甚觉扎心,面上还是浅笑道:“老爷远道而回,是该好生聚聚了。”冬梅见左右并无旁人,低声笑道:“虽是如此说,我却替姑娘抱不平呢。”傅薇仙不言语,只静静地望着她。冬梅又笑道:“这合家团圆的日子,老爷太太却偏生不许姑娘上桌,不是明摆着不将姑娘当自家人看待么?田姨娘又遭事出去了,二姑娘在这家里无人照管,往后是越发艰难了。姑娘心里,还该拿个主意才是。”
傅薇仙浅浅一笑,说道:“冬梅姐姐今儿该不是无缘无故来同我说这个的罢?”说着,又沉声道:“你替谁来捎话的,直说便了。如今这屋里并没旁人,也不用怕隔墙有耳。”冬梅见她如此说,便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表少爷了。”傅薇仙冷笑道:“原来是他!我好的时候,他也只知打发人来问我要银子,再不就是打听傅家门里的事情。我如今已沦落到这个田地,他再来寻我还能有何益处?”说着,略顿了顿,又道:“莫不是他也叫傅月明打压的喘不过气来,方来寻个援手么?”
冬梅不料她竟有此语,见她满面怨怼之情,言语之中又对唐睿颇有怨气,不觉微微一怔。这二人私下的故事,她只略知一二,并不知晓详情。原来,唐睿为了谋求傅家家业,于傅薇仙也很是殷勤奉承。然而他所谋甚大,又瞧不上傅薇仙的出身,故而傅薇仙每每要他向傅沐槐提亲,他总推三阻四,敷衍了事。傅薇仙是个本性聪颖之人,稍加时日,便已揣摩出他本意。二人私下吵闹了一场,弄了个不欢而散。故而傅薇仙落难,田姨娘被驱逐出门这等大事,唐睿也只袖手旁观,并未有所举措。傅薇仙深恼他无情无义,今见他遣了冬梅过来做来使,自是幽愤难禁。
冬梅见她翻脸,倒也不慌,只笑道:“二姑娘也不必急着推拒,表少爷还托我捎句话与姑娘——那田姨娘,如今还在刘婆子家住着呢。”她此言一出,便瞬也不瞬的望着傅薇仙。傅薇仙却已然明了,这姬妾落入人贩子手中,自然生死祸福皆看天命了。如是卖到好人家去,倒也罢了。若是落入那暴虐之徒手中,甚或是沦落风尘,那可当真是如坠地狱。冬梅见她面色凝重,又含笑说道:“姑娘还仔细想想的好,表少爷说了,他同西南营里的几个妈妈,也很有些交情。”
傅薇仙望着冬梅,半日忽而笑道:“那又如何?田姨娘终究已是出去了,她今后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同我有什么相干?”冬梅倒不曾料到她竟会如此绝情,登时怔住了。傅薇仙起身又道:“话虽如此说,我却也不甘忍受傅月明母女二人的j□j。你回去对唐睿说一声,上次我拿与他的汗巾子,是那人的。”冬梅微微愣怔,随即回神,含笑应下。见傅薇仙并无别话,就要告去。
临出门之际,傅薇仙却又喊住她,冷笑问道:“你替他办事,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又或是许了你什么?”冬梅脸上微红,随即转白,嘴里嗫嚅了一阵,到底并没说什么,只福了福就去了。傅薇仙立在屋中,将头上一支绢花扯了下来,撕了个粉碎。
待冬梅回至堂上,已是酒过三巡,傅沐槐微有醉意,同众人大说大笑,堂上倒也和乐融融。
这一日,酒直吃至傍晚时分,方才席散。傅沐槐早已醉的不堪,那唐睿也不甚清醒,各自被人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