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寡月见那纸笔,眉头一皱,他望了一眼萧槿见她不似玩弄,复提笔随手写了一首辞赋。
萧槿匆匆阅毕后面露惊色,又仔细多看了几眼。方道:“靳公子果然才学一流,字体亦是风流俊雅。”
“萧大人谬赞,在下惭愧。”他温柔的眉目里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
萧槿抬眼再看阴寡月的时候多了些许深意,靳南衣,当真天下只有一个靳南衣,还是一年前的靳南衣!
她勾唇道:“公子唤我‘萧槿’便是,公子之才甲江南亦可甲天下,以公子之才金榜题名又何难?日后在朝为官,或许是萧槿承蒙靳公子多多关照了!”
阴寡月从座椅上站起,显然对萧槿的话并不敢当。
他沉默,瞧着萧槿将他写好的辞赋收入袖中,女官收拾好了案盘。
“不早了,萧槿先行告辞,祝靳公子金榜题名,放榜之日再会。”她起身沉声道。
这时候掌柜的走来将那白瓷壶递与萧槿身后的女官:“大人要的酒。”
寡月只是微微颔首,朝萧槿再度一作揖,如瀑的青丝倾泻下来,只此一瞬又不知漾了谁的心神。
素色衣衫的女子离去,少年未曾有一丝留恋的转身,未得萧时与萧桢之赏识实乃遗憾,既然萧槿送上门来,他不想错失此“攀附”良机,无论微乎其微,总要一试。
寡月前脚方走,后脚便有未走的才子议论起来。
“倒真是吹嘘拍马的货色,得了璃王的赏识又去攀附萧大人,他有真本事吗?纯一个小白脸!”
“就是!”
这方,临门处的一桌,青色衣衫的小厮问向他家公子:“公子您怎么看?”
於思贤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不然。”
仅此二字再无多话。
——
“大人,那靳公子是何意?”车内那女官问道。
萧槿望了一眼街市的风景,放下车帘,道:“他因乡试被我爹除名,觉得此次太傅定是不会再欣赏他了,便求我帮他。”
那女官一骇道:“是这靳公子贪生怕死,恐丢了功名?”
萧槿摇摇头笑道:“你若是这般理解,我怎么解释都不中了。”
那女官一脸疑惑更深几许,只好问道:“那大人您帮还是不帮?”
萧槿杏眼微眯,沉声道:“帮,当然帮。”
那女官愈加糊涂了些,平日里大人就是最讨厌这类只晓得曲意逢迎投石问路的人,这会儿如何这般?
萧槿一手摸着衣袖中的那张信纸,眉眼一瞬间温柔了些许。
——
寡月迅速的摸进了房,房内仅仅燃了一支蜡,吱呀一声他掩上门,又栓上了门闩。
顾九躺在床榻上,她听到了那人进门的声音。
一股冷风吹过,他才愕然反应过来那头的窗子还是开着的,他深叹了一口气,朝那扇窗子走去。
不久屋内温暖起来。
顾九躺在床榻上,万千思绪,终是离不开先前她见到的女子的身影,还有寡月凝着那人的片刻失神……
身姿娉婷,那一袭浅蓝色的拽地长裙,飘渺如春风撩岸、又似桃枝颤,那人一入,一时间就能将里面在座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有些人生来便是贵族,带着荣耀而生,也带着荣耀而死。
而有些人,就连获得幸福也要比别人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幸福如此不易,人世又如此不公……
那人就站在她的榻前,挡住了大片大片的光影,于她的榻前印下一片阴影……
他伸手将被子散开盖在顾九的身上,他温热的手抚上顾九冰冷的双足,他心中一颤,迅速的褪去鞋袜还有外衣,栖身上榻将她的脚搁在他的怀中。
“你认得她的?”
许久之后,顾九终是开口问道。
似一声亘古的轻叹,蓄积了千年之久。
那人滞了一瞬,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