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为,能令他心动的只有那片广袤的山河、那些形形色色无比独特的生命。却原来,只是尚未遇见罢了。如今,已经遇见了,而后呢?
白露过去,秋日的清晨中已经多了些丝丝缕缕的寒意。当破晓的霞光驱逐了夜寒之后,暖阳东升,人们也陆陆续续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由于在道观中已经习惯独立自理的缘故,王玫依旧婉拒了青娘的服侍,自己戴好了道冠、穿好了道袍。青娘眼巴巴地立在一旁望着她,虽然仍会因为找不到活计干而觉得有些不适应,脸上倒是没有了前些日子的失落之色。
王玫想了想,替她临时找了几个活儿:“我待会儿想见一见璃娘与王四喜,你遣人去传唤他们。另外,中秋节就要到了,替我绣几个带着拜月寓意的香囊,也好送给阿娘、阿嫂她们。”她如今是女冠,没有必要动针线,而且就算动了针线也绣不出像样的东西。青娘绣好香囊后,她打算亲手研磨一些香药装进去,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好。”青娘听了,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王玫弯了弯嘴角,带着丹娘出了薰风阁后,脚步便缓了下来。等到晗娘、昐娘也从园子的另一头赶来了,她们这才一起去了正院内堂中问安。
她们算是去得最晚的,赶到的时候,内堂里早便已经热闹起来了。
王奇、王珂与王昉围在一起,再一次欣赏点评着昨日收到的画。离他们不远的角落中,王旼、崔简、崔韧三人正蹲在一起顽耍。一夜之后,王旼单方面的敌意与不满已经完全消失了。三张俊秀的小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李氏与崔氏则依旧坐在长榻上,拿着食账选择这几日的吃食。尤其中秋将近,也很该准备一番。虽然在此时,它远远比不过上巳、寒食、清明、端午、中元、重阳、春秋二社、下元、冬夏二至等诸多重要节日,但自家拜一拜月,设一席家宴却是少不得的。
因王玫昨天也并没有看过那幅画,于是便走到了祖孙三人身边,好奇地看了看。
便见那画轴上绘着一方颇为眼熟的湖泊。湖泊波纹荡漾,周围柳枝如烟、繁花似锦,浓浓的春意仿佛便从那清浅而柔和的笔触中流淌了出来。若说潼关图中凝聚着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险绝,那这幅图里便只有纯粹的生命气息。淡淡的赭石色与水墨融汇在一起,浓妆淡抹毫不冲突,反倒异常调和。与纯粹的水墨图相较,它便像带着融融的暖意;与色泽浓厚的春景图相较,又似是更加清爽舒适。
“这是,曲江?”王玫终于认了出来,“曲江春日图?”在画轴的一侧,写着几个笔锋锐劲的小字,确实是“曲江春日”。
“阿爷,崔叔父送曲江春日图,莫非便是取了进士宴的寓意?”王昉问道。
“正是如此。”王珂回道。新进士素来便有在曲江芙蓉园举行宴饮的传统,既共同庆祝登科,又有同年交好之意。崔子竟选择送曲江春日图,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兆头。而这份赠礼愈是适合他,他便愈是觉得不对劲。今日必须问清楚赵九,那天九娘拒绝钟十四郎出了大兴善寺之后,到底去了哪些地方,又见了哪些人。莫非,出家为女冠的主意,就是崔子竟给她出的?
越是想,王珂越觉得手中这幅画有些烫手。于是,他也顾不得王奇与王昉大睁的双目,将画轴卷了起来,再度放入紫檀木盒中:“阿爷不是说过么?崔子竟的画挂在我书房中,反倒是妨碍我读书。不如便收起来罢。”
王奇立即反应过来:“那便照旧挂在我书房里便是!”
“阿爷怎能忍心夺人所好?这可是崔子竟送给我的画,寓意又好。”王珂淡淡地拒绝了,“阿爷每日光是看那幅潼关图便已经是如痴如醉了,这曲江春日图便算了罢,免得连睡觉都顾不得了。”
王奇顿时无言以对。
王昉咳嗽了一声,突显自己的存在感:“阿爷……”
王珂瞥了他一眼:“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