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无常并没有死。留在冥府,就是为了察明当年的真相、找到他。
猗苏明晰决心的时刻,好似在响应她,云朵一阵骚动,落下密仄的雨丝。
一时间撤摊的撤摊,扯开油布蓬的手忙脚乱,人群匆匆地往两边躲避,狼狈地寻着一点遮蔽。卖伞的吆喝声顿时响了数倍,推车里的存货转眼就被抢购一空。她外衫已然湿透,索性加快步子往下里的方向行去。
急雨中,河水也汹涌起来。岸边浮浮沉沉一点红,定睛一看,不知是谁买的灯笼在仓促间被丢弃,在浪头中起伏了几波后,终隐没在江涛里不见。这江底沉睡的众多灯笼残骸里,是否有白无常拉着猗苏奔跑间遗落的那只?
伤感的思绪在脑海中转了转,转眼就消失殆尽:眼下还是找个地方避雨要紧。虽说理论上猗苏能操纵戾气挡雨,可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暴露她的异常为妙。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旧城边缘,猗苏打量四周,迅速冲向最近的门廊。这房舍本就高大伟岸,面朝小巷,檐角斜挑间划开一片无雨区。到了近前,猗苏才发觉已经有人躲雨,光线昏暗瞧不分明,只隐约着了一身玄色衣裳。
她自顾自冲对方一点头,抱着臂看雨水汇拢作一束束流下。
雨越下越大,竟还带着春雷声,石阶下积起水来。一阵斜风,雨丝便偏转方向泼过来,她只得往旁退了两步,这样一来与玄衣人的距离顿时缩小。猗苏随意朝他瞥去,对方偏转头看向巷子深处,看不到脸,身形应当是个青年人。
她还没转开视线,又是一个惊雷,青年回头抬眼看向空中,电光转瞬即逝间照亮了他的侧脸,猗苏霎时忘了动弹:
这张脸……是白无常的脸。
不会有错,一模一样。
白无常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猗苏喜悦得就差点尖叫出来,可却生生控制住这冲动:眼前人的气息和白无常迥异,还不能确定。
到底是他,还是不是他?她心中来来回回只有这两句话,不由得死死盯着他。
察觉到猗苏的视线,青年一抬眉,淡淡睨她:“我脸上有东西?”
猗苏呆了半晌,才回道:“没有……”眼见着对方的表情微妙起来,连忙压抑着内心的翻滚补充:“只是阁下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青年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真是听到烂的借口。”
这么恶劣的性格是怎么回事!
猗苏气结,正搜肠刮肚地要反驳,又一阵狂风,她那侧的屋檐竟然塌了大半。幸而她闪得快,未被木石砸中。雨水自横断处浇进来,猗苏客客气气地向玄衣青年道:“阁下能否往里面去一些?我这里没法躲雨。”
哪知这厮撩她一眼,平静地回绝:“不行。”
要绕过他到门廊另一侧,便要在雨水走一遭。对方这般不讲道理,猗苏不由瞪他:“为什么不行?”
“我站的位置,不管风向如何改变,都不会被雨打着。”青年振振有词,脸上还挂了一丝笑,唇边两个梨涡浅浅:“如果往里走了一步,要换回这个位置不可能不被淋湿。”
眼前人绝对不是白无常。
头发湿透,黏在颊边好不恼人,令猗苏愈发烦躁:“阁下是仙人吧?撑个罩子挡片刻雨让我过去有何不可?”
“我瞧你也不是普通鬼怪,为何不自己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阁下连体谅女眷的道理都不懂吗?”
“因为你是女的我就要麻烦自己让你?”青年一歪头:“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有不能沾水的怪病,才会挑这么个地方避雨。阁下不懂体谅病弱的道理吗?”
猗苏愣了愣:“你有这病?”
“没有,”青年面无表情,“但是你根本不考虑别人可能的隐情,就将自己置于弱者,贸然提出要求,还加以指责,难道不失礼吗?啊,是了,盯着陌生男人看个不停的女人怎么会懂什么是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