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往房内拖,可这里不是温园,为了安置暮蟾宫,天机才临时租下了这个偏僻院落,为了防止事情外露,压根就没有请佣人,故而唐娇喊了半天,最后只喊来了暮蟾宫……
风雨成诗,暮蟾宫一身白衣,举着一柄枫红色的油纸伞,缓缓走到唐娇身边,将伞往她头上微微一倾,温声道:“唐姑娘,需要帮忙么?”
唐娇满身狼狈的看着他,哭着说:“暮少爷,你能帮我请个大夫来么?”
暮蟾宫默默将目光投向天机。
唐娇真是又尴尬又害怕,刚刚还想取人家性命,转头又要人家帮忙,这事的确做得不大地道,但她又没有别的人选,想要自己去请大夫,又怕把暮蟾宫和天机这一对仇家留在这里,更生是非……
“好啊。”暮蟾宫收回目光,对唐娇温和一笑,“我们先把他送进房去,然后我再去请大夫。”
唐娇松了口气,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未等落下已经被雨水洗去,她真心诚意的说:“暮少爷,谢谢你。”
雨水浸透了身上的衣衫,暮蟾宫身上觉得冷,心里却觉得滚烫滚烫的,笑着对她摇摇头:“不用谢。”
反正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无需谢他。
两人合力将天机搬到房内,还好这院子虽然没人住,但里面的床铺棉被还是备好了的,唐娇脱了天机的鞋子,将被子盖在他身上,用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然后转头对暮蟾宫泪眼朦胧道:“他烫的很厉害。”
暮蟾宫点点头:“我去请大夫。”
唐娇有点怕他中途就这么跑了,急忙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
“暮少爷,不瞒你说,他已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唐娇两眼含泪,哀哀说道,“你不可怜他,也请可怜可怜我,帮我救救他吧,等他醒了以后,我一定让他向你赔礼道歉。”
暮蟾宫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摘去她眼角那滴泪水。
唐娇一惊,他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样,轻描淡写的收回手,将她的眼泪藏在手心,温声道:“我说话算数的,说了帮你,一定帮你,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再停留,撑开手中油纸伞,独自一人走进了风雨之中。
他走后,唐娇急忙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倒在脸盆里,将毛巾拧干了给天机擦身,擦到一半,天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喃喃道:“我这是要死了吗?”
“发烧而已,死不了!”唐娇哭笑不得。
天机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张口想要阻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发烧是会死人的……”天机低声喃喃道,“我哥就是这么死的。”
天机还记得当年唐棣发动政变,他们一行人抵抗不了,最后不得不逃出京城的时候,那一路逃亡犹如丧家之犬,没得吃没得睡,一旦被抓住,就会被人像杀狗一样杀了,很多人就这么死了,还有一些人没死,但病了,可大部队不能为了他们停下来,也没有药给他们吃,只能把他们丢下,任他们自生自灭。
天机那时候还小,被父亲牵着,一路走一路回头,有好几次都想跑回哥哥身边照顾他,但立刻就被父亲拉了回去,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躺在那棵大榆树下,孤零零的,冷落落的,朝他伸出一只手,似在无声的求救。
“你才不会死。”唐娇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温暖的身体贴在他身上,温柔疼惜的说,“我会照顾你的啊,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天机愣了愣,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一直无情的仿佛面具似的脸上,似乎带上了点人类的感情。
“……其实你让我死了更好。”他沉默半晌,忽然喃喃道,“我死了,对你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说什么呢!”唐娇轻轻在他脑袋上捶了一下,装作发怒道,“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