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长大了,也逐渐发现了些不对的苗头。比如父皇虽然喜欢自己,可却从来没有像对待太子一样把他叫去勤政殿亲自教导;又比如几个阁老还是一直夸他,但却渐渐不再给他讲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
再然后,他发现父皇其实一直很偏心。他偏心裴晏,连带着也偏心太子。他不甘,明明自己母妃才是父皇最爱的女人,自己才是他最宝贝的儿子,凭什么父皇要偏心?!
可是哪怕如此,瑞王也从没怀疑过皇帝对自己的喜欢。
他甚至觉得皇帝之所以会偏心,都是由于裴晏的缘故,毕竟沈家那件事是父皇的心病,他觉得愧对沈家,那裴晏又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所以父皇才会多关照他一些。瑞王一直是那么觉得的。
他从来没想过,父皇不喜欢自己,也从来没想过父皇会不想让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那内侍的话,好像一根磨得锃亮的针,直直刺在他心底最深的那块地方,那里被刺破以后,流出来的是一滩黏黏糊糊的东西,那东西流出来了,他的心也就瘪下去了。这些年来他不解的一切问题,在那内侍的话里似乎都有了一个正解。
他们夸奖他,护着他,包容他,是因为从来没把他当成大周将来的天子培养。他得到的那些关注,或许都是来自于——他们从未希望他成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现在回想一下,父皇对太子的态度,确实和他是不一样的。父皇会宠自己,会宽容自己,就比如这次,明明母妃犯了错,连母妃自己都担心这件事会牵连到他的名声,可是父皇却半点没怪他。父皇不担心这件事会坏了他的名声,因为他的名声无关紧要!
他的父皇,从来没想过要让他当太子!甚至于,他的父皇或许根本没喜欢过他的母妃,也没喜欢过他,至于幼时的几句夸奖和这些年来的放纵,大概是因为护国公府的存在。
这个念头在瑞王心头升起的瞬间,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眼底似乎有些干涩,可现在却什么东西都流不出来。
这种挫败的感觉让瑞王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那片刻过去了以后,他忽然开始回想这件事的始末还有皇帝的态度......父皇无条件相信太子,摆明了不想深究这件事,所以也就是说,父皇一点机会都不想给自己留了吗?!
瑞王越想越多,脊背上冷汗直流,那莫名的烦躁和羞恼像两块沉重无比的石头,将他的心坠得直往下落。
.......
坤宁宫内
永安公主冲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抖如筛糠的秋霜。她浑身湿透了,盘好的发髻尽数散开,几缕头发粘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瞧见她蜷缩的躯体在不住的发抖。
殿内跪了一圈人,可是没有人敢上去劝一句。今儿御花园那件事闹大了,不仅贤妃和昌平公主自己出了事,甚至皇后都没能躲开皇帝的怒气。
方才崔安亲自过来了一趟,传了皇帝的话,说是永安公主的婚事将近了,皇帝念着皇后娘娘近来忙得很,万邦来朝和秋猎那头就不用她操心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崔安也是满脸带笑,可落在皇后眼底,这笑就变成了讥笑。
彼时皇后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崔安,脸上的假笑几乎都要挂不住了,她试探着说了自己今日并没有到御花园去过,甚至都没应贤妃的邀约去参加那劳什子的赏菊宴,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不该牵连到自己。
可崔安只是站在那儿,依旧笑眯眯地,说出来的话却不带半点儿情面,“秋霜姑娘毕竟是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娘娘不如先去问问她。圣上也说了,娘娘执掌凤印协理六宫也挺辛苦,这次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宛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来,淋得皇后心底哇凉一片,脸上最后一点笑意再也挂不住。直到崔安走后,皇后才完全垮了脸,她让人去把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