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璋揉起额角,叹道:“为父也困惑此事。”
萧少卿手指敲打书案,又思了片刻,双眸一亮,笑道:“原来如此。”
萧璋道:“什么如此?”
萧少卿道:“父王觉得,若此时将此事举报朝廷,殷桓会获什么罪?”
“常孟猝死狱中,想必殷桓已料到此事会被别人知晓,一些证据肯定早被毁灭,到时有凭无据,彼此不过一番口舌之争罢了。”
“所以那人未将此盟书送至朝廷,”萧少卿道,“那既然没有证据,父王你信不信殷桓会私通柔然?”
萧璋冷道:“殷桓是何等的狼子野心,天下有人比我更清楚?”
“正是因为如此,想来送信那人必然也知道父王与殷桓的仇隙。所以将盟书直接送给你,不是为了举报殷桓,而是顺水推舟的人情,为给父王一个警示。”
萧璋听到这里渐觉神思清明:“我儿的意思是……”
萧少卿缓缓道:“殷桓私下勾搭北胡柔然人,凭这一纸盟书要朝廷现在拿下殷桓是不可能的事。他荆州军拥兵二十五万,东朝其余的军队加起来都不及他多,且殷桓刚打完南蜀的胜仗,民间声望如日中天,此刻不管朝廷有没有此心此力,都不能妄动他。而荆州位于东朝最西,邺都所在的扬州却在东朝最东,殷桓若图不轨之举,中间必要经过父王镇守的江州和子瑜小叔叔镇守的豫州才能有所成。此人送信过来,不过是让父王提高警觉罢了,免得到时哪一日殷桓突然起事,父王镇守的江州没有丝毫准备,便是放任荆州悍骑直奔邺都城下的弥天大过。”
萧璋在他的话间倒吸一口凉气,深有感慨道:“殷桓不除,东朝一日不安,将来的大乱,如今已经可窥得一斑了。”
萧少卿笑道:“父王,不要忘了,你还得立即通知一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萧璋有些无奈道,“怕就怕你小叔叔至今仍不肯原谅为父。”
“不会的,”萧少卿一笑,“昨日在清林苑,父王的马鞍松了,还是他悄悄给父王重新安好的。”
“当真?”萧璋搓手握拳,欣喜得难以相信。
萧少卿微笑道:“小叔叔的心思其实比一般人想象的要细很多,他也比寻常人明智豁达很多,所谓大智若愚,便是如此了。父王现在不妨命人去华阳公主府请了试试看。”
萧璋畅意大笑:“好,好,这就命人去请。”
萧少卿出了书房,招来一个侍卫,扔给他一张令牌:“替我送到太傅府,交给明嘉郡主。”
侍卫摸摸脑袋,分不清状况,小心翼翼道:“小王爷,这可是通行湘东王府和江州军营的令牌。”
“我自知道它的重要,你只管送去便是,”萧少卿悠然一笑,又加了句,“再替我问候郡主的伤,告诉她,墙上君子做多了,可是会送命的。”
“啊?”侍卫彻底茫然。
“去罢!”萧少卿笑意微冷,拂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求剑试心,求策试诚
横穿都城的曲水延绵悠长,流经各处都有不同的意境。东侧流枫岭下的碧秋池固然是繁华热闹,西侧广潜山下,却也有嶙峋山岩,幽谧空谷。夜色已是极浓,广潜山下无人行走,唯山脚河流上漂泊着一只轻舟,灯火隐隐,随风飘摇。
“你轻点。”船舱里传来不满的嗔责。
舱中烛火正随着波浪的拍打晃悠不定,说话的少女面庞皎洁,左手按在右臂上,白皙细长的指间正流着殷红的血液。她蹙起眉看着身前一脸寒霜的黑衣男子,恼道:“你还生气?那魏让说自己的右臂被你的随从偃风弄伤了,今日就来伤了我的右臂。所谓因果相报,本也没错,可为什么是报在我的身上?”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自量力学人家做梁上君子?
黑衣男子冷冷看着她,虽不发一言,但眼中的鄙夷却已说明了所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