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魏家可是祖传三代的石匠,这立在库区管理处正门的那块石碑都是我祖父一锤一凿刻上去的”
那块石碑只要进库区一眼就能看见,两米多高的巨石刻着“明桥水库”的四个大字,据库区的工作人员说,那碑都立了一二十年了,。
尤晓莺也不插话只是安静地做个听众,听魏老师追忆往事。
“当年我祖父可是安县城里出了名的石匠,靠着一身手艺才娶到了祖母,生了我爹,养活一大家子。可到了我,他就不再让我学手艺了。”
“我爹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不在了,是给人做工的时候被石头砸死的。可能是伤了心吧,从那以后我爷爷就改了主意,花钱把我送去城里读书,当个文化人,能洗掉一身的泥味,不用再去卖力气!”
“那年我十六岁,还不太懂事,满心羡慕祖父的石匠手艺,十里八村的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求你帮着雕石刻碑的,都得好酒好菜的招待,有时还能给家里人捎带点回来。自己就偷偷地辍了学,想跟他学手艺。”
“结果还是被祖父知道了气得大半年都没给我个好脸看,那时他都有六十多岁了吧,每次一想起我辍学的事情都拼命打我,谁也拦不住,我就跑出家门在岛上乱窜,有时候还会站在船上,隔着湖水看见他在岸边气急败坏的样子……”
“祖父常说手艺人用不着攒钱,那双手就是他吃饭的家伙。可他走的时候,家里连给他打块石头立碑的钱都拿不出。他打了一辈子的碑,临终前却拉着我的手说:他不要什么形式的东西,只要有个位置,让他即使躺在下面也能看到明桥的山山水水就够啦”
“这个好位置是我特意为我祖父选的,他老人家应该会很高兴了。”魏老师又笑了,“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想打我啦!”
新的坟头前视野开阔,澄澈的湖水和四周青山都能尽收眼底。
这一刻,尤晓莺才真正地明白了土地对农民的意义,它像方远说得是庄稼人的根,但更多的是他们情感上的寄托,迁坟是为了死者,但更大程度上是为了生者。现在,生者必须再次挖开坟墓,也撕开心中埋藏已久的感情。
也许多年后,后代人已经不能准确地理解“迁坟”对于这些库区老乡的特殊意义了,但生于斯、长于斯、欢乐与痛苦于斯的人们依然会时常回想它,思考它,因为它曾触及记忆中最敏感与深刻的地方。
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六几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困难也没人找我打石头了,刚好地方张罗着在库区建个小学,不能让这里的孩子以后都是睁眼瞎。初二肄业的我竟然成了村里的文化人,为了填饱肚子我就在库区学校当代课老师,没想到一当就是二十年。”
魏老师将放在湖面上的目光移回来,对着尤晓莺自嘲地笑,“很可笑吧,明明我年轻时候是最不喜欢读书的,哭着闹着辍了学,转过头却大半辈子都在学校里,还在那认识了媳妇,成了家。”
“当代课老师很苦的,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想过要放弃吗?”尤晓莺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她突然想到了方远,上一世他选择到云南当代课老师后悔过吗?
魏老师一拍大腿:“怎么会没有,地方财政吃紧,我们这些当代课老师的,经常好几个月拿不到工资,好多次都不想干了。可念头一起来自己又舍不得,我和老婆没小孩,看着这些小毛头就觉得格外的亲,他们围着我老师老师的喊着,就觉着自己的肩上有份责任。”
“真的,时间久了我就真心觉着自己离不开学校,离不开这些学生,就算窝在那三间破教舍教一辈子书也是甘愿的。可没想到这种日子也要到头了!”
尤晓莺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魏老师,如果易地而处,自己也应该和他现在一样,舍不得这些孩子,舍不得这里的青山绿水,还有站了几十年的三寸讲台……
魏老师转头对尤晓莺郑重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