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洐野点开语音,易钦枝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轻柔,“没事的,醒来就说明赢了。”
哪里是赢了,明明是被噩梦击败,落荒而逃,“如果是吓醒的呢”,路洐野失笑。
易钦枝回她,“反正最后是你醒了,噩梦结束,还是赢了。”
她这种安慰,别出心裁,她问道,“梦到什么了?”
“忘了,只记得很恐怖,内容已经记不清楚”,路洐野这样说。其实,梦里的画面,在脑子里印的一清二楚,她宁愿是真的没记住。
只是她不想回忆,更不想描述,最深刻的恐惧,提也不能提。
“易老师被我吵醒的吗”,路洐野岔开话题,“不好意思,我醒来有点紧张,不知道可以发消息给谁,就来打扰易老师了。”
她们两个,在深更半夜发语音,路洐野坐在桌前,易钦枝窝在被子里,她的声音蒙起来,显得软乎乎的。
“没有被吵醒,我还没睡着”,易钦枝叹了口气,“早上不应该接电话的。”
路洐野想到,她上午去找易钦枝的时候,她的确在讲电话,语气很淡,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
那通电话里,有让她睡不着的心事,失眠到现在,路洐野有些担心,于是软着声音说,“易老师,看手机屏幕好刺眼。”
“可不可以打电话给你”,路洐野像一个粘人的棉花糖,又软又甜的央求,“好吗易老师,我也睡不着。”
接着,易钦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路洐野抓了抓头发,清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更配这夜色,“喂,枝枝老师。”
她贸然换了称呼,因为在这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孤独又可怜的落魄千金,软弱任性一点,谁能纠正她不对呢。
于是,她放肆一点,她想易钦枝也能明白,不会苛责她。
易钦枝的确没有纠正,她只是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此刻她并未意识到,要在学生第一次逾矩时,及时制止。
否则狡猾的学生,会一寸寸的,模糊师生界限。
路洐野循循善诱,她不说梦的内容,只诉说醒后惊惧,得来易钦枝的安慰,再轻声细语问易钦枝怎么了。
好像是话题交换一样,易钦枝说起她的私人事情。
“早上,爸爸打电话过来,是个新号码,我以为是学生”,易钦枝说,“他换了新号,我不知道,没心理准备就接起来。”
易钦枝缩在被子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眨了眨眼睛,蒙了层水汽,咽下委屈,“他有四年没有找过我,从奶奶去世,办了丧事,就没有见到他。”
“今天找我,是说”,易钦枝牙齿死死咬着腮边的软肉,硬撑着面子,不在学生面前泄露软弱,“他听说我当老师了,让我给他儿子辅导功课。”
路洐野已经听出,她声音尾调压抑的颤音,听着她略带哽咽的声音,路洐野心跟着揪起来,她默默听着,等她的枝枝老师宣泄糟糕情绪。
“他说的可好听了”,易钦枝脸埋在枕头里,逃避一般捂着,眼角的泪悄悄洇湿了一小块枕套,“他说我教高中,刚好弟弟也上高中,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的弟弟。”
易钦枝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了婚,早已各自成立家庭,有新家和新孩子,父母的感情破裂,处境最尴尬的人却是易钦枝。
“我只记得,小时候一个周末,妈妈送我去上舞蹈课,那天她卷了头发,喷了香水,打扮得很漂亮,放下我她匆匆坐车走了。”
就算是讲这重重的心事,易钦枝的声音,仍然是柔柔的,仿佛只是平静的娓娓道来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等下了课,别的小朋友陆续被接走,我在舞蹈室门口站着,那时都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易钦枝说,“直到所有人都走了,老师带我吃了午饭,怎样也联系不上我的家长。”
他们从离婚到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