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负手抬起头,视察她的新居——诏狱。
她合上眼,一边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边理顺思路。
刘协倒下没过片刻,伏寿便指着她,像一个演技不太好的演员,背台词一样说:“来人,拿下那个毒害陛下的乱臣贼子!”
虽然宫人们都是曹司空的人,但也不能明着反抗皇后的旨意,何况天子确实是喝了陈皎的酒,然后突然昏迷的——
于是,她就被扔进来了。
……唉,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陈皎四仰八叉地往草垫上一倒,现在,恐怕只能等荀令君得到消息后来捞她了。
天子在许都没有话语权,她是曹操的人,倒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
只是……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什么?
从那个小内侍喝下她的水,突然暴毙,到刘协接过她的酒……
两人“发作”的症状很相似。
又都是从她手中接过饮品才出事故的。
同一壶中的饮品其他人喝了,都没有任何症状。
而杯中的液体落地后,消失的速度似乎又异乎寻常的快。
难道我身上携带伤寒玛丽那种可怕病毒?陈皎很有逻辑地怀疑。
……如果是阴谋呢?
她想起刘协喝下酒前那一副咬牙豁出去的样子。
先不论这一切是怎么办到的,如果是天子和皇后要陷害她,先用倒霉小内侍投石问路,再自己撸起袖子亲自上……
那么,他们的目的倒不难理解——她是曹操的人,天子当然想要翦除曹操的羽翼。
但如果再想一层,那也有可能是……
他们想要在曹操处安插一个内线,故而先把她投进大牢,搞个苦肉计,加强真实性。
如果天子想要一个内线,她这种曾明确对曹操表示过不满的人,当然是个很好的选择……
陈皎皱眉,她已经是个只剩不到三年寿命的将死之人,居然还关心这些破烂事,真是爱岗敬业感动中国。
“宿主,”系统忽然说,“你还记得那根简牍的事情吗?”
陈皎一愣:“……差不多忘了,怎么了?”
系统沉默半日,说:“没什么,您的忘性真大,这件事您查清了吗?”
陈皎不以为然:“反正我已经跑了,周瑜也不会来追杀我,还管他干什么?”
系统:“……”
陈皎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坐了起来:“等等,你为什么突然说起——”
“中郎将。”
陈皎的思绪被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
她转过头,老狱卒不知何时跪在了地上:“中郎将,您有客人。”
陈皎抬起眼。伏寿扶着一位面容苍白冷峻、裹着氅衣的男子。
——是刚刚被她毒翻的汉家天子刘协。
刘协缓步踏入,似乎体力不支,立刻便整衣坐下,端然如神龛里的塑像。
他不刻意去笑时,嘴角稍稍下垂,眼神也是淡漠的,显得恹恹而疏离,虽然姿容端秀,却不讨喜。
伏寿亦肃然落座,紧紧挨着刘协,两人却默契地保持距离,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陈皎都看在眼里——显然,这倒霉中毒事件是天子自导自演的。
其余的,她实在懒得再猜天子同志的九曲回肠。
向帝后行礼后,她没有抬起身,只伏跪在地:
“陛下为陷害臣不惜自戕,臣实在惶恐,臣罪当诛。只是,臣想知道,陛下为何要这样害臣?”
刘协掩唇轻咳,抬起眼,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司空喜欢朕偶尔玩弄些无伤大雅、手段拙劣的小阴谋。”
伏寿:“陈卿,陛下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
好嘛,前头曹操“痛惜”她,追杀她几百里;后头刘协“保护”她,把她投进大牢。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