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五月。
陈皎率部抵达许都。
按照惯例,陈皎在离许都还有百里之地时,就把部曲原地留下,由许都令、丞接管。陈皎只带了文君一人,随荀彧入城。
荀彧作为尚书令,出入宫禁、陪伴天子已经是家常之事,这条宫道也走得熟了。
“彧已将此事禀告明公,明公在战事中,脱不开身,命白浮先且入宫面圣,而后再去行辕面见明公。”
荀彧一面引路,一面温声说:“明公说,宣徽中郎将的旧职,仍复归还。其余封职,得闲便拟定发付。”
陈皎咂舌。
不愧是颍川士族纷纷入股的曹公,就是家大业大,她一来这里,好像就很容易升职。
她说:“多谢令君。”
荀彧迟疑片刻,又说:“不过,还有一事,当说与白浮知悉——外将入宫,一般是不会觐见皇后的,但白浮……”
荀彧顿了顿:“陛下与我说,皇后娘娘久闻白浮之名,希望一见白浮。待得觐见陛下后,请白浮随黄门入内宫。”
陈皎一愣。
她本来对进宫面圣这种事就一万个不愿意,结果现在还附赠一个见皇后的隐藏剧情大礼包。
为什么要见我?
……麻烦死了!
但对方是皇后,她又怎么能说对不起嫌麻烦,不见?
陈皎强笑道:“是,令君……”
荀彧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陈皎,欲言又止。
陈皎跟着荀彧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踟蹰片刻,荀彧方才指一指陈皎的鬓发,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白浮,觐见前,你是否……先理一理头发?陛下与娘娘……都是注重仪表之人。”
陈皎摸了摸头,脱口而出:“这还不行?”
——话音未落,一个威严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
“陈皎,你就这副模样入宫面圣吗?!”
陈皎一愣,缓缓抬起眼。
一位年纪三旬左右,相貌堂堂的男子携着一卷书,走了过来,在二人面前立定,冲荀彧恭敬地拱手:“令君。”
荀彧温声笑道:“长文。”
陈皎有些尴尬地低头:“大兄。”
是陈皎的族兄、时任治书侍御史的……陈群。
陈群在后世颇为知名——虽然陈皎不敢肯定,这究竟是他事曹三代、立九品中正制的缘故,还是他总打人气王郭嘉的小报告的缘故。
但是,陈皎很清楚的是,这是她穿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很多人都不知道,陈皎出自颍川陈氏,和荀彧一样是标准的世族出身——因为她气质实在比较随便,而且,她在十三岁那年……就跑了。
陈皎后来回想起,感到那次逃亡是她今后人生漫漫逃亡路上的一个不祥前奏。
但当时她跑的原因实在太简单了——
陈皎原身是个社牛,她社恐。
她坚持了三天,结果今天荀家女儿来做针线,明天钟家娘子来弹琴……
看着这些世家女子差不多的一张张脸,陈皎知道再这样下去她迟早露馅,一咬牙,卷起包裹独自一人跑了。
这事在颍川引起了很大轰动,陈氏门风深受其害。
所以,当她不期然混出一点名堂时,陈氏族人也发扬了清流风度,绝对不肯认这个军阀头子。
陈皎面对陈群,一直有点愧疚,她轻声说:“大兄别来无恙?”
许是看在荀彧站在一边的缘故,陈群冷着脸说:“不敢当。皎妹有幸面见陛下,应当注意仪态,不要丢了陈氏的脸面。”
文君低声说:“娘子先去亭中小坐,我为娘子重新挽发吧。”
陈皎只得点头。
四人一起绕到一处凉亭下,荀彧坐了主座,陈皎和陈群对坐。
小内侍立刻奉上煮过的茶饮,文君管内侍要了篦子,一点一点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