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麓再面对这句话的时候,像在照镜子。
他前段时间说过几乎一样的话,只是被两位母亲用最温情的方式拦下了。
再开口时,蒋麓觉得自己也有些发疯。
“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才高一,你还可以过正常人的任何生活。”
“高一,高二,高三,好好读书,好好考试,去喜欢的大学里过四年,不一定是时戏院。”
“你不是必须要演元锦,苏沉,你不欠任何人,真的不欠任何人。”
苏沉听这每一行字,都觉得他们在说最疯狂的话,像是要把这七年时间都尽数打入泡影里,让它们变成半途而废的马拉松。
“我们像在讨论逃狱一样。”他喃喃地说:“不该是这样。”
“可迟早是这样。”蒋麓深呼吸道:“你觉得所有人都会像我们一样爱这个剧吗。”
“任何导演之后再来这里,都只是接手一份暂时性的工作。”
苏沉用力摇头,像是不愿意接受这些真实。
他被保护到极限的天真在破裂,像是入门时被压进完美主义的世界里五年,然后再面对蜂窝般缝隙漏风的现实。
“你只是目睹被忽略的一个细节,”蒋麓加重声音,执意把他梦境般的幻想都击碎:“你看不到外包美术的初稿有多糟糕,有些直接抄了个游戏场景就敢交上来。我清点库存时已经有上百个瓷器漆金器被倒卖,到现在都没有追踪到下落。”
“不,不可能,你——”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蒋麓单手按着他的肩,凝视着问:“你竭力保护的到底是什么?苏沉?”
苏沉一时失语,再望着蒋麓时,笑着流泪摇头。
“我们不会逃离这里的。”
我和你都知道,哪怕所有人都会走,我们也会死守在这里。
哪怕目睹它走上辉煌巅峰,又目睹它骤遇低谷,不管未来最后指向哪里,我和你都会守在这里,绝不会放手。
他在说我不想演的时候,心里同一时间也洞察,知道这是他在剧组里第一次也最后一次说这样的气话。
全都是气话,甚至在说出口的那一秒就已经后悔了。
蒋麓仍半跪在地上抱着他,像野兽般连尾巴都想卷起来为他取暖。
“快结束了……”
他把下巴抵着他的头,如同等待末日结束般呢喃道:“都快结束了。”
苏沉在他的喉结旁深呼吸了几口气,直到心跳驱回平缓,才终于从临时的巢里出来,有些脚步不稳地重新站起来。
蒋麓跪的膝盖发痛,起身时仍在望他红红的眼睛。
“哭完好点了吗?”
“我在你面前的形象算是毁光了。”苏沉用他的纸巾再度擦脸,情绪又有点瘪:“像个爱哭鬼。”
蒋麓伸手抚平他的乱发,噙着笑说:“我不是你的前暗恋对象吗,也没好到哪去。”
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勇敢坚定的人。
哪怕是哭得红鼻子了,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他们再走出逃生通道时,像是都长长松了口气,有所释怀。
没过多久,新的请假事宜跳入日程——高考。
在传统观念里,这算是人生里头等要紧事,所以当半个月的请假单提出来时,即便是海导也没有办法拒绝。
好在剧情都已经拍到后期,基本都在收尾阶段,人不在也没事。
但蒋从水隔着电话跟周金铃叮嘱了几句,后者有点头皮发紧地跟海导说,苏沉也要请半个月的假。
正式决定好好回归家庭的蒋教授,决定给儿子和干儿子同时补课半个月。
蒋麓算高考前抱佛脚,苏沉算旁听生一起补进程。
她做这个决定的时间大概花了三分钟,然后自己用了五周时间把高中考纲兼课本精读了一遍,写出六科对应思维框架可要点,正式做好兼职补课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