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愕回头,对上尚坤深不见底的双眸。在这一刻,突然她生出一股陌生感,尚坤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放过那头猎物,因为她吗?
尚坤注视麋鹿逃离的方向,淡淡道:“阿圆,我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凡事都出自你心甘情愿。”
与他处得久了,忆君也变得异常敏觉,犹豫半天仍是问出,“平安奴,有人强迫过你杀人,是老国公对不对?”
他收回目光,瞳孔收缩半垂下眼帘,又从背后抽出一支白羽箭,拉着忆君的手瞄准草木,无波无惊问道:“这回换成果木,你敢不敢射箭?”
“敢”,忆君不假思索回道。
“倘若再换成人,你还有胆量射出箭矢?”
“要看何人,与我不相干的人自是不能,可是仇家又另当别论。”忆君的语气真挚无比,她又补充一句,“其实,我只是空口一说,事情没逼到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也是下不了狠心。”
尚坤搂着她微点一下头,思绪又不知飘到何方,只松开手中的满弓,将那白羽箭复放回箭囊中。
风声过耳,紫骅骝驮着两人小跑步回官道,与等待在那里的亲卫们会合,又在郊外接上阿苒等人,忆君换乘到马车中,在天黑前回到上京城。
忆君的身体真是比以前好了许多,在外受冻竟然只小病了两三日,服过几剂汤药,躺在床上静养几日就大好。
尚坤只要得空在府中,就围着她团团转,语调温柔得像哄小孩子,极尽温柔小意。她瞧得出来,他嘴上虽不说满心愧疚,定是为她的生病而不安。
没关系,她总要跟上他的脚步,而不是让他一直来迁就她。
何况,他愿意带她去尚家营,更是肯对她袒露心声,一点小病吃药,在她眼中不算什么。
“平安奴,你恋着我什么?”服过药,忆君躺在被中问傻话。
“恋你是个小傻瓜。”尚坤笑回,捧着她的小脸奉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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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忆君生病了,不能出门亲眼目睹定国公率大军出征。这日,她只陪在晋阳大长公主身边,一边扎着花等待消息。
大长公主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睛定在堂前的甬道,偶尔要个茶水,也是心不在焉抿一口放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屋里的忆君说话。
“世人都道尚家显赫,无人瞧见尚家男人流的血,也无人听见尚家女人淌的泪水。本宫在这里等过夫君,送过儿子,后来又盼着平安奴早日回归。若是有泪,也早都流干喽。”
忆君放下手里的小绣绷,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茶,亲捧到大长公主身边,劝慰她,“大长公主莫多想,只管欢欢喜喜等着国公爷平安回京,对付几个盐寇小流贼,不会费多大劲。”
晋阳大长公主轻摇头,长叹一口气,接过热茶才抿一口,珠帘打起却是云尚仪进屋,目光闪烁两下半福身回话,“回禀大长公主,宫门口的辕旗被风吹断。”
第91章 瓶中红梅
端着茶盏的手未动分毫,大长公主轻抬眼皮,缓缓问道:“何时的事?长寿现在哪里?宫里怎么说及此事?”
一连三个提问,云尚仪站直身几步走到大长公主面前,依次说来,“就在午时前,国公爷祭旗的时辰。今儿风刮得急,宫门前的辕杆拦腰折断。圣上笑语天公发威,为我大周军士壮大声势,此行出征定如这疾风断杆而势如破竹,可喜可贺,已命国公爷按原定时辰开拔。”
晋阳大长公主轻哦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落在桌上发出咣当声响。老人疏淡的长眉横挑,目带威仪轻嗤,“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夏阿婵是愈发轻妄了,你们说,她想做什么?天子之妻尚不满足,她想要做摄政揽权的太后,白日做梦。有本宫在一日,不会坐视武氏出乱象。”
事关朝政大事,忆君和云尚仪都垂头不语。云尚仪久居宫闱,于内情心知肚明,嘴上不肯吐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