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靠着中轴线最近的一处院落,一应屋舍檐角小巧精致,院中花香四溢,侍婢们忙碌穿行过花丛,一桶一桶注满沐浴用的大木桶,撒上花瓣,放下罗帷,挑落门窗上悬挂着的湘竹帘,这才一个个鱼贯而出,静候在廊下。
热气缭绕,柳嫣然半伏在桶壁上,手下撩拨片片花瓣,声音如清泉出山欢快叮咚,“嬷嬷,帮我浇过后背,就可以出了罢。”
双手提起酸枝花梨木的海棠型木瓢舀满水,轻轻浇在少女光洁的后背,柳嬷嬷啧啧称赞,“姑娘水皮嫩得和玉做的一样,明天到人前一露相,保准惊得他们都说不出话,还以为是仙女下凡。”
嬷嬷夸得多了,柳嫣然习以为常,也不当回事,手下绕着青丝,眼中充满向往之情,轻声说话:”表哥送来的衣裳,嬷嬷可瞧见了?等会儿我换上,你再帮着掌眼,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柳嬷嬷收起笑意,手中动作不停,借着哗啦水声的掩护,她俯低身悄悄道:“姑娘,老奴听见一句话,说了你可别吓着。”
柳嫣然回首,瞪大一双明眸,催促快点说。
“大长公主发过话,若姑娘敢进那边府里一步,就是你的死期。”柳嬷嬷咬牙切齿,把她偷听来的话全盘吐个干净。那还是长公主府两个女官躲在花荫里嚼舌头,被她偷听到一多半。
柳嫣然神情大骇,纤手捂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许久之后才追问一句:“表哥怎么说,他已经送衣服过来,理应不会加害我。”
重重发出一声冷哼,柳嬷嬷抄起木瓢继续浇背,缕缕青丝在水中飘散,佳人雪肌如玉,娇颜胜嫦娥,这样的人儿,做尚家侯夫人倒要遭嫌弃。
“姑娘,郎君对你如何,不用老奴多说,素日你都看在眼里,一件衣裳说不了什么。”柳嬷嬷冷言冷语,一改往常殷切撺掇柳嫣然和尚坤的热心肠。
柳嫣然不明白,嬷嬷为何突然变张脸,屋里也没外人,她不禁问道:“嬷嬷,你这是?往常你都夸表哥好,说他不会眼里没有我。”
柳嬷嬷扔下手中木瓢,溅起水花落到柳嫣然的头脸上,水珠儿滴落,真真是芙蓉出水,绝色倾城。
“姑娘,你仔细想,大长公主不喜欢你,小侯爷是她亲手带大的,怎会违逆她的心意。”柳嬷嬷边说认真观察着柳嫣然的神情,话峰一转说起别的,“明天,太液湖上多少王孙贵族,宫里头的皇子们都在,他们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小侯爷再是英雄盖世,也要低皇子们一头。”
柳嫣然懵懂不解,轻眨眼睛想这几句话的关联。
若说她这个年纪的华族少女不应该天真到如厮地步,除了天性柔弱,身边没有至亲的亲人用心教导外,要怪首要怪她生得太美,平常尚氏族中的一干女孩儿没人愿意和一个比她们美貌数倍的人交好,见到柳嫣然绕着走,生生将她孤立。
次怪便怪老国公,他一心想完成夙愿,隔绝柳嫣然和外界的联系,把她养在深闺中,只等长到适龄嫁给孙儿做妻。
三怪便是眼前的老奴居心不正,柳嬷嬷半生无依,手里攥着柳嫣然当成王牌,生怕别人同她争宠,严防死守不许尚府的丫头们和柳嫣然多说一句话。
最后一条隐隐有嫁入尚家的两位公主和一位郡主的功劳,她们不屑和一个黄毛丫头计较,总归心里不痛快,背地里暗示一句那些上门做教习的女夫子们,授课的时候少用一分心,成效大不一样。
柳嬷嬷恨铁不成钢,干脆放出明话,“听人说,明天赏荷宴上,皇后娘娘要为裕王挑王妃,姑娘你可想好了。”
柳嫣然脸色突变,出声呵斥道:“嬷嬷,不许胡言乱语。”又手紧握着浴桶边颤抖不已,今天的消息太突然,她一时消化不了,轻轻吸着鼻子又落下泪。
柳嬷嬷也知刚才逼得紧了,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劝阻。说什么小侯爷十分中意姑娘,瞧那衣裳料子上京城里寻不出第二件。又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