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阳谷县出具的户簿为旁证。谢玉娘的身世来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以,谢玉娘是谢玉娘。阿嫮是阿嫮。
乾元帝的手从采女名册上挪开,烛光将他白净的脸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又照得他眸光明明暗暗,捉摸不定。
陈奉从温室殿出来,后心早叫汗浸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过才跪了一个时辰,双膝就酸软得厉害,连步子也迈不开,每走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上一般,整个人都有些飘。好容易挪到了长廊上,就见当值的赵腾站在长廊尽头,身上的红袍在月色下象是叫血浸染透得一般。
陈奉长长叹息一声,挪步到赵腾身边,赵腾的目光从温室殿的门上挪开落在了陈奉身上:“陈大人。”陈奉点了点头,又拢起了袖子,慢慢地道:“赵大人保重。”回头也瞧了眼紧闭着殿门的温室殿,正要踱开,忽然又道:“赵大人明日休沐?老奴做东,请赵大人喝一杯,还请赵大人赏老奴个面子。”不等赵腾回答,已拢着袖子慢慢挪步离开。
而玉娘未侍寝而得封一事,就如一颗石子扔进了池塘,激起一圈涟漪,瞬间就叫另一桩事盖了过去。昭阳殿里的丽御女朱德音忽然晕倒,高贵妃叫了御医,诊出朱御女已有孕一个多月。
若是朱德音这喜讯早来个两三日,高贵妃也要不喜欢,高贵妃虽抬举起朱德音来固宠,却也不会喜欢她手上的棋子有孕。偏消息是在乾元帝仿佛有了新宠的当口传出来的,对高贵妃来说倒是好借着这个由头,再将乾元帝的关注从那位无宠而封的谢御女身上移到昭阳殿来,是以高贵妃欢欢喜喜地使了陈女官去含元殿禀告乾元帝。
乾元帝早有了四子三女,便是最小的皇四子景宁也有四岁了,如今又心有旁骛,挂着玉娘,所以听着这个消息倒也不如何喜欢,只说了声知道了,随手将搁在桌上的一只前朝的雨过天晴白云纹折枝花斛赏了下去,里头还供着支枝条疏朗的红梅,花苞将开未开的,倒也娇艳。
若只论那只花斛,倒也是精品,平日里赏下来,倒也算是恩宠了,可听着妃嫔有孕,赏个花斛下来,显见得乾元帝对朱德音同朱德音这胎毫不在意。
陈女官抱了花斛回到昭阳殿,期期艾艾地说了圣上如何欢喜的话,因有花斛在,说得几句也就说不下去了。高贵妃倒是越和蔼可亲,安慰了朱德音几句,自己也赏了几匹尺头并一百两银子,又笑道:“自己裁衣裳穿罢,吃食我这里倒是不敢给你,想吃什么,只管拿着银子使人做去,不够我这里还有。”
朱德音接着乾元帝的赏赐,哪里欢喜得起来,又得端着笑脸来谢高贵妃,心中酸苦难言,忍着泪回了自己寝宫,又不敢大哭,只是坐在榻上抽噎。她正是幽怨伤心之际,忽然听得窗前有低低的说话声,迷迷糊糊得就有椒房殿,谢御女等语。
听着这几个词,朱德音哪里还坐得住,悄悄移步到了窗前,侧耳听去,果然听着两个小宫女在说话,她听得全神贯注,全没注意自己的身影已映在了窗上。两个宫女向映着朱德音身影的窗户瞧了眼,对视一笑,就有个声音清脆些的说:我听说圣上在承明殿一瞧见就爱得什么似的,当即就封了御女。未侍寝而得封,两朝头一份呢。”这自然说得是谢玉娘了,朱德音握紧了手上的帕子。
又听得另一个声音略低沉些的叹息了声:“也怪可怜的,才查出有了身孕,圣上就偏向别处了,如今尚且如此,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前头那个就应和道:“咱们娘娘真是好性儿,只怕她听见了伤心呢,都不许黄女官提。可圣上这回去了椒房殿,明儿大伙儿自然都知道了,哪里瞒得住。”后头那个就道:“轻声些儿,仔细叫她听见了,倒是叫她生气,我们到那里说去。”、再来衣裙窸窸窣窣声音渐渐就去得远了。
朱德音听在这里,眼泪扑簌簌又落了下来,心中把谢玉娘三个字翻过来覆过去咬牙切齿念了多少遍,只她是关着窗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