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她发生事故刚过去一天半。
医生在术后表示,如果她不能及时醒来,将有极大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哎,小姐啊,你看你,又年轻又有钱,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护工阿姨一面替奚音擦拭胳膊,一面絮絮叨叨。
一个人待着无趣,也就只能和病患说说话。
“我听奚先生说,那个司机是醉酒驾驶,哦呦,这些人哦,怎么对自己一点都不负责的?”
“唉,您和奚先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一些,其实,我觉得啊,奚先生也很难做的,那两个人分开了,总还是要重组家庭的嘛,奚先生也很难。又是新家庭,又是旧家庭,他也很难做。”
“奚小姐,我和你说噢,其实我儿子就很想去你们公司,你如果能醒来,不知道能不能帮帮我儿子……”
……
太吵了。比时芥还吵!
奚音很想开口打断这份恼人的叽叽喳喳。
可她觉得自己的两瓣唇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张不开。
像是被禁锢住了,如何挣扎,都不得法门。
她挣扎着,挣扎着,最终拼尽全力,怒吼一声:“别吵了!让我睡会!”
那声音消弭在寂然中。
“小姐啊,你快点醒来吧……”护工阿姨将被子拉平整,一抬头,发现床上的人睫尖在微微颤动,嘴唇也在微微翕合。
阿姨愣了片刻,遂瞪大眼睛,接连按着床头的铃,嘴里还在喊着:“医生,医生!她好像……要醒了……”
——
翌日。
父亲替奚音办理了出院手续,坐上父亲的车,奚音始终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永宁的一切那么真实,却又像一场冗长的梦。
那些厚重的记忆就如同一顶帽子,罩在她的脑袋上。
“奚音,一会就回家了。”
奚音坐在后排左侧,父亲坐在后排右侧。
奚音没有看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她不敢去想林梧得知她走了的消息时会是何种模样。
他一定伤心极了。
他那么伤心,她却不在他身边。
司机抬眼,问道:“奚总,现在出发吗?”
“走吧。”
父亲将奚音送回了她的房子,他没上楼,而是目送奚音走入单元楼。
在按下电梯前,奚音迟钝地回身望了眼,父亲的车已经不在了。
她没有向父亲求证那些道歉是否是真实的,只觉得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这种迟来的亲情已无法打动她。
父亲愿意做,她就配合地应了几声。
曾经最渴望获得的道歉,在这个当下,丧失了全部意义。
如果可以,她只想重见林梧。
“滴——”
智能锁发出一声,随后,门开了。
家中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她看着,恍如隔世。
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她离开了不过两三天。
她走之后,永宁的时间会继续走下去吗?还是说,那就是故事的结局呢?
心间涌上每看完一个故事就会有的怅然若失,奚音深深叹了口气。
她在永宁生活了十余年,已不再想回来时,却回来了,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那么,沈矜霜呢?
想要回来的沈矜霜,又是否回来了呢?
奚音来到书房坐下,她拧开了台灯,打开了久违的电脑。
一双柔荑搁在键盘上,指尖微微抬起,却久久没有落下。
出院前,公安来寻她做笔录,她都全然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她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当时发生意外时是何种情形了。
一切久远得就像是上辈子。
这一切是梦吗?
她甚至发出了这般的疑问。
那到底是去永宁是梦,还是眼下在现世是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