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珠光宝气的八抬大轿走得十分平稳。
喜娘从小窗里给宋清月塞进些胭脂水粉,叫她自己赶紧在路上把哭花的妆再补一补。
宋清月把脸擦干净了,就没再上白粉,只在唇上补了些胭脂,她对着胭脂盒上磨得极光滑的铜片照了照脸,哀叹一声,这双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是彻底没办法了,毕竟从昨天哭到今天,怎么都好不了的。
轿子被从王府正门抬了进去,一直抬到喜堂外才缓缓落下。她一出轿子,就从旁伸来一只火热有力的大掌,稳稳牵住了她发凉且瘦削的手。
“月儿……”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清月顶着个巨沉无比的大凤冠,盖着大红盖头,只觉得脖子也痛,背也痛,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隐约知道身边这个人就是李昭,她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个简单而平静的念头:“啊,终于来了。肃王府。”
她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被人牵着,进了喜堂。
这亲王府的规模果然与寻常官员家的厅堂不是一个级别的,连喜堂,宋清月都觉得走了好远好远才走到里头。
喜堂最上首,端坐着肃王殿下,肃王妃小宁氏,以及桌上还摆着肃王的原配,李昭生母大宁氏的牌位。
大堂里大概站了有上千人,除了那帮子富贵纨绔,还有好些是五城兵马司西京大营和御林军与李昭共事过的年轻武将,当然这些人也大多是伯府或是侯府这样的武将勋贵出身,这些人嗓门大还爱闹腾,当真是人声鼎沸。
宋清月的意识依旧模糊着,隐约听见一个更为低沉的男性嗓音,似乎在对李昭说着什么,因当是肃王殿下在交代儿子些什么,而后,她从嘈杂的人声中,勉强听到赞礼官的声声唱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她被喜娘搀扶着,机械地按照该有的程序做着动作。
最后,终于听到“送入洞房!”四个字,宋清月从胸腔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来,紧接着她的手又被那只温热厚实的大掌包裹住,似乎是带着某种急切,他迈着长腿,跨着大步,几乎是将她半拉半抱地裹挟进了洞房,一屁股坐在了洒满了桂圆花生莲子的大红喜床上。
耳边是吵闹的哄笑声,然后眼前忽然一亮,盖头被金秤杆挑开了。
宋清月的双眼被她自己哭得发疼,她只怕自己的一双眼睛现在应该肿得不能看了,便本能地扭过头去。
“新娘子害羞呢!”
有谁大声叫唤出来,接着又是一片哄笑。
李昭低头,只瞧见她雪白的面颊上一对花瓣似的红唇,双目微垂,长长的睫毛紧张地微微颤动着,眼角因为哭泣还泛着微微粉红,这副娇怯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比以前看到的清冷样子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媚。
他喉头不觉上下滚了滚,又是激动,又是酸涩,他甚至还有一点胆怯和苦闷,心里乱成一团麻,一时间连呼吸都不稳了。
“世子别傻站着呀!赶紧跟新娘子喝合卺酒呀!”
“殿下是看新嫂子看傻了眼了!”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下人赶紧端来两个用红绳系在一起的半瓢葫芦,里头盛着米酒,宋清月倒是比李昭反应块,她先端起自己那半葫芦,等李昭坐下,也端起另一半葫芦,才与他同时将酒饮下。
边上人不断说着吉利话,喜娘拿着鎏金的小剪子,又一人剪下一缕头发来,用红绳绑在一起。宋清月始终垂着眼眸,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悲喜来,仿佛一个木偶般坐着。
瞧见这样的她,李昭只觉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心里细细密密地发紧、发痛,他转眼,怔怔地盯着那根一圈圈将自己和宋清月的头发缠在一起的红绳子,心里想着,她终于嫁给自己了,以后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