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感觉——高仲甫是不会杀他的。
也许他要留着自己慢慢折磨,但——他一定是不会杀死自己的。
“羽林军!”周镜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车座一角,突然喊出了声,“陛下,还有羽林军!”
高仲甫陡地抽回了剑。
窄小的、倾塌的马车里,三个人,一瞬间的沉默。
段臻的眼神在变幻,高仲甫在端详段臻,而周镜看着高仲甫。
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羽林军,圣人的两个儿子,究竟会不会来。
高仲甫放开了段臻,但让人拿绳子绑住了他的嘴以免他咬舌自尽。这个时候,他不能杀了段臻。万一淮阳王和陈留王真的带羽林军来救驾,自己手中必须留着这个筹码。
“走!”高仲甫简短地下令,几个武士劈开这破碎的马车,径自将段臻整个人架了出来。
高仲甫仍提着那把剑,转身,面无表情地一剑刺入周镜的心脏。
周镜的眼球凸了出来,身子拼命地翻腾起来,像一条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段臻突然回过头,就见到周镜血丝爆出的眼神。
高仲甫将剑丢下,大喊:“护驾回宫!”
红日西斜,长风将尽,刀光血影的上空,只有那象征着皇室的黄旗大纛正猎猎翻飞。?
☆、第128章
第128章——困兽(一)
高仲甫将皇帝拖出了西内苑日营门,拖入了大明宫右银台门。
皇帝被带走之后,西内苑的战斗就变成了屠杀,而屠杀就容易了很多。
神策军好像是源源不绝涌来的,崔慎带来的数百人,很快就堆成了尸山,淌成了血海。
而高仲甫回到大明宫,便下令将长安城四门紧闭,严查崔李同党。
飞龙、祥麟二厩御马全出,神策军在街衢间纵马飞驰,城东北的崇仁、胜业、永兴、安兴四坊,所居官僚大臣最多,一时间哭声四起。大明宫中三省、翰林、弘文、御史诸院,全遭血洗。
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刀剑刺来之时,连躲闪都不会。殿中内省官署密集之处,鲜血竟至于汇成了河流,艳红的,沉默的,从含元殿两旁长而不绝的龙尾道汩汩地流了下去。
八月初三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山在极远的地方连绵静卧,背对太阳,一道沉默的脊背。
离右银台门最近最方便的去处,莫过于久无人居、荒草丛生的少阳院。高仲甫将段臻推了进去,惊讶地看见几个禁卫围了上来。
“你在这里还埋伏了人?”高仲甫竟然失笑。
段臻被他一推,整个人倒在地上,突然痛苦地□□一声,整个人都在草丛间蜷缩了起来。
那几个禁卫见皇帝如此狼狈,一时都愕然站住,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高仲甫往身后一扭头,几个神策军士上前,干脆利落,一刀一个解决了他们。
又是血。
段臻伏在地上,看着鲜血就在自己的眼前流淌,在草叶之间,慢慢地渗进了泥土中去。
他欲撑起身子,却又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高仲甫走到他面前去,靴子踩在了血泊里,段臻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靴子。
“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身上许多处伤口尚未处理,高仲甫说话的中气却并不虚浮,反而还带了一丝轻蔑,“你错在选择了西内苑。那里离右神策太近,而西内苑的禁军你无力掌控。”
段臻脸颊贴着地面,一片脏污之中,他竟尔笑了一下,“谢阿公教诲。”
高仲甫眼帘微垂,“不过你也功败垂成了,至少杀死了孙元继。如果不是崔慎到得实在太晚,或许我也已经死了。”
段臻还是笑,干涸的笑,从高仲甫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见半张咧开的嘴,像是无声的讽刺。
“其实,你也还有机会。”高仲甫慢慢道,“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赌我儿子吗?”段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