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她总是很听他的话的,是以一开始时,他那么确信,只要自己提了,她就一定会立刻按他的话回来。
姜怀缄默须臾,又问宋鹤:“写密信的人仍不知是谁?”
宋鹤摇摇头。
这是他第二回收到密信了,头一回是在上次国巫失踪的时候,有了那封信,弦国才得以找到国巫。那时他以为是弦国送给戚王的苏美人递出来的,可眼下,苏美人都被戚王赐死近一年了,信却又冒出来一封。
这回是告诉他们,戚王想把国巫收为己用、或许还有点其他的念头,让他们谨慎而为。
这封信在姜怀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于公于私,让阿追被戚王“收为己用”,都是不行的。但弦国势弱,他想强将阿追要回也不行,毕竟阿追还有头疼的顽疾,强将人要回来容易,而后戚王若不肯给药,于他就是两难境地。
是以他召了谋士来议,谋士们几经争论,终是给了个可行的法子——让阿追先回弦国来与他成婚,再已他妻子的身份继续回戚国养病。
这样一来,嬴焕至少是不能对她起那样的“念头”的,敢对邻国国君的妻子意图不轨,天下人都要唾骂;至于嬴焕若想让她在戚国当国巫,虽然嬴焕是王、他是公,他也并无资格任用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为臣。
而反过来说,也不必担心阿追成婚后,戚王会不管她养病的事。站在戚王的那一面想,她人能在戚国总是好的,纵使不能名正言顺地当戚国国巫、不能按他所愿给戚国军队与百姓多一份自信,私下里帮忙占卜些事,便也好过没有。
姜怀将此事前前后后皆掂量得明白,这可算是个万全之策。他光明正大地差人去接阿追回来,戚王不能强作阻拦;而阿追若当真不肯同他做夫妻,他大不了就先不动她,日后再看便是。
万没想到,当真实行起来,她竟这样执着的不肯。
姜怀心里有些憋闷,憋闷于弦国国力太弱,遇事时才不得不这样小心翼翼,连实情如何也不能告诉她一句。
更有些恼火。恼火她才离开了他一年,就已这样信不过他,他岂是会逼她做她不愿的事的人?
姜怀重重的一声叹气里有几许愠色,宋鹤觑了一觑,小心道:“老君上又提起……弦国不能没有国巫的事。”
姜怀眉心轻轻一跳。
深吸了口气,他将对阿追生的闷气压了下去,平静道:“国巫只是出去养病了,何来没有国巫?你告诉祖父,不必再提此事了,我不会答应。”
换一个人来做国巫,只能是甘凡。而他在阿追离开前向她承诺过,决不让甘凡做国巫。
秋末,阿追迎来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戚国上下都正焦头烂额。
班国、皖国、褚国、东荣四国结盟的事已成定局,虽然尚未宣战,但只是迟早的事,戚国的各样部署都要尽快调整。
她主动帮了些忙。毕竟许多事于谋士而言,只能推测“如是这样大概会如何、如是那样又会如何”,对她来说则是翻过石头一看便知结果必是如何,有把握得多。
于是生辰这日她也并未打算闲着,用过早膳后,拿着占卜石就奔玄明殿去。进殿一看,嬴焕竟还睡着。
并没有睡在寝殿,而是伏在正殿案头,胳膊下好像还压着一卷竹简,看得阿追一时诧异。
她看向胡涤,胡涤上前低低解释:“主上这几日太累,熬不住便这样睡了。我们想着不如就由他这般睡一会儿,若叫醒再请进寝殿,他兴许又不愿再睡了。”
阿追了然,便也不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径自在案桌一边铺开毡布倒出石头,思索着他可能需要知道的事,先行卜来一试。
她偶尔忍不住偷觑他一眼,刚好可以看到他的睡容。他侧枕着胳膊,闭着眼睛的样子安安静静,倾覆着的长睫掩去了三分凌厉,但还是那样的好看。
这几日他明显憔悴了些,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