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这股冷意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掌,无意间擦过身体,再深入骨髓般,抽丝剥茧,不肯给人一个痛快。
在那只作乱的手落到自己头上之前,容华先一步躲开了。
他海青色的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左手手腕上缠着一串佛珠,端得正直端方,不可亵渎。
“这位......施主,你缠着贫僧,到底所图何事?”
容华没有应对女眷,尤其是如此缠人的女眷的经验。
若是寻常女鬼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伤不得她,这感觉就像是一堆蚊子围着他嗡嗡乱转,时不时叮上一口,闹得人心烦意乱。
“我图你呀,小和尚~”
朱珠凭空出现在他眼前,血红的倩影如同纬纱,若隐若现地给他引路,“我还没试过和尚呢,想必和尚的元阳,要更加鲜美可口吧?”
她说着,还故意扭头凑到容华眼前,缓缓舔了下殷红的嘴唇。
两盏用鬼火点就的红灯笼悠悠落至容华身体两侧,为他照亮杂草丛生的道路。
容华:“贫僧是出家人。”
“出家人就不能近女色了吗?”女鬼围着他绕来绕去,“你们出家人不还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
容华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说出道济禅师的话,顿了顿才反驳道:
“此诗还有后半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贫僧的佛法不及禅师高深,自然不可模仿此道。”
女鬼吃吃一笑,有点蔫坏地拉长了声音:“小和尚的意思是,你对佛祖的信仰不如老和尚坚定吗?”
“......”
容华还是第一次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饶是平日与师兄师伯辩经也不曾像这般紧迫,白皙的脸颊不由得渗出热汗,他抿了抿唇,生硬道:
“不行就是不行。”
说完这句话,他便脸颊一热,为自己居然连一个女鬼都说不过羞愧不已。
“哼。”
娇声娇气的轻哼传来,女鬼的嫁衣宛若云霞,擦过他的手背,忽而化作淡淡的烟尘。
“无趣的和尚。喏,到地方了,夜间百鬼出行,你这般笨,可要好好藏着,不许出门!”
木质房门吱呀一下敞开,两盏灯笼挂在屋檐下,成为整座宅邸间唯一的亮色。
容华眉头皱起,站在门口,正要说些什么,冷不丁从黑暗中凭空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子上挂着玉镯,在他胸间用力一推——“砰!”
房门合拢,容华被猝不及防推了一下,还未站稳,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眉目冷峻,双手扶在门栏上,用力拽了拽。
——他被关在屋里了。
门口两盏莹莹的红灯笼的暖光映在窗纸上,渐渐地,浮现出影影绰绰的鬼影。
像是有一只只鬼被这暖光吸引,扒在窗户上,一个叠着一个,往里张望一般。
容华心底渗出点冷意,他今日超度那些怨魂耗费了许多心力,干脆原地打坐,将金刚杵放在膝头,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修长的拇指一颗颗抵住盘得光滑的佛珠,每拨过一颗,珠子就会发出相撞的轻响,他便念一句心经。
慢慢的,屋外的鬼影散去,一轮银月缓缓爬到屋子的上方,从破败的瓦片中露出几分,落在他汗津津的额前。
一滴水珠,从瓦片上滴落至头顶,“啪”一下碎成六瓣,水痕滑落。
容华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悚然抬头,却发现落下来的不是水,而是一颗血珠!
而正上方,有一颗充斥着血丝的眼珠嵌在瓦砾之间,死死瞪着他!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血珠还在不停往下淌,哒哒哒地溅落在地,很快就积了一小片血湖。
容华脸色青白不定,面带悲悯地闭眸念道:“阿弥陀佛。”
禅师曾说,一切有为法,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