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烨对上那愚弄似的目光,像是被某种危险的兽类盯上了一般,顿时遍体生寒。
他与这卫世子不过第一次见面,对方为何恨他至此,寸步不让?
生平第一次,容烨恨自己为何不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而是一个小小的马奴。
他银牙紧咬、攥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耻辱。
他擅长驭马,也有些力气,然而仅仅是因为身份低微,他就要一再忍受耻辱,像家畜一样竭力奔跑,甚至就连此刻,他也只能躲在殿下身后,什么都做不到。
面对他的挑衅,朱珠搭箭的手指始终平稳,不动分毫。
她容貌姝丽,然而此刻却尽显威严,那双黑沉的杏仁眼微微眯着,慢条斯理道:“你可以试试。”
一个是大庸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一个是定远侯世子,两人就这么举箭对射,拉满的弓弦都充满紧张之感。
“嗖!”
“嗖!”
两道箭同时射出,破空声像是死亡的口号,转瞬便飞至眼前!
“乒——”
轻微的玉碎声响,朱珠束发的玉簪被击碎,一头墨发应声倾泻而落。
而箭势犹存,竟然顺着这个力道直直擦过容烨的侧脸,坚硬的箭羽割断了几缕鬓发。
与此同时,朱珠的箭也分毫不差地擦着卫言的眼下,射中了他身后,小厮身上的苹果。
“咔嚓。”
苹果应声碎裂,不偏不倚,分成了两半,落到地上。
观众们静止了一瞬,随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眼睑下方有些刺痛,卫言用指背沾了一下,挑眉看着手上的鲜血:“是我输了,不愧是长公主殿下。
”
他歪着头,看着墨发垂落在脸侧的少女,眼底浮现出欣赏之意。
有野心,有能力,还长得如此好看,连他都要心动了呢。
他耸了耸肩,主动驱马与朱珠的追月并排往回走,刻意落了半个身位,挑笑问道。
“卫言家中可没有这样标志的花匠,不过公主殿下若有什么想要的,能力之内,微臣一定办到。”
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容烨再看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被割断的鬓发随风飘荡,容烨垂下眼皮,冷淡地想,毕竟他是个奴才,主子之间说话,确实不用顾忌他。
这态度不对,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了。
朱珠含笑睇了他一眼,漆黑卷翘的睫毛在眼眶投下一层阴影,笑音懒散:
“你将兰花带走吧,再有一次,本宫的容儿怕是要玉殒香消了。”
容烨猛然抬眼,女人的背影懒散,纤腰微微弯着,墨发透着她殿中独有的甜香。
像她这个人一般,一旦沾上,就忘不掉。
只听见她说,“......这兰花虽好,可容儿悉心操持了月余才令它重放生机,又因它碍了卫世子的眼,遭了这么一出罪。
本宫看着,倒是不怎么好了。”
——普天之下,敢明目张胆嫌弃陛下赐的御花不吉利,也就只有长公主才能做到了。
卫言爽朗地笑了几声,眼眸深沉:“遂殿下所愿。”
一行人赏了花、又放肆玩乐了几番,倒也渐渐放开了,觉得长公主殿下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可怕。
只是哪怕喝了再多酒,也没人敢往容烨那边凑了。
殿下一箭射碎苹果的英姿历历在目,他们可没有卫世子那么硬的家世,只怕这么做了,碎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一直到晚霞沾染了大半天幕,斜阳倾垂之际,朱珠才大手一挥,开恩准许大家离开。
容烨照例与她共骑一匹马,只不过换了容烨握着缰绳,朱珠将有些发烫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困倦。
容烨知道她累了,刻意将马儿骑得更稳当些,脊背也更笔挺了,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冒汗。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