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聒噪恼人,浓荫遮不住扭曲的热浪,如同巨人粗重的鼻息,喷洒在玉白的石阶上。
明珠殿内镇着冰盆,凉爽宜人,无论哪一次,容烨都会为这美轮美奂的装潢震惊。
他垂着眉眼,在来之前刻意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朱珠赏给他的对襟窄袖水纹衫,如同隐匿在烈日下纤长的树影,恬淡而温顺。
“请公主赏花。”
阿左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盆,里面正亭亭立着一株蝴蝶兰。
只见那淡紫色的饱满花瓣由花蕊向四周扩开,颜色由浓至淡,艳丽却不轻浮,仿佛宣笔下一浓淡相宜的一撇。
浅绿色、豆芽似的芽苗斜斜溢出,仿佛凭空托着这花苞,不教这抹浓丽跌落似的。
朱珠伸指,轻轻点了一下那柔嫩光滑的,宛若两片蝴蝶羽翼似的花瓣,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错,”她支肘看着容烨,眼神挑逗,“想要什么赏?”
容烨轻轻吸了口气,将那句想过千万遍的答案宣之于口。
“是奴才熏坏了殿下的御花,本不该再要什么赏赐。奴才斗胆,想要......追月。”
朱珠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容烨究竟说了什么:“你是说,你想要马厩里的那匹马?”
“是。”
在日夜钻研养花的技艺、手指被花锄磨得红肿不堪、在烈日下顶着伤口寻找合适的土壤时,容烨无数次地想过,种完花之后的事。
这只是一场意外,可这场飓风已经彻底搅乱了他的生活,他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小小的马奴,也没有办法抱着“或许公主会放过他”的侥幸念头,逃避现实。
他的奴籍握在公主手里,只要公主想,他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容烨苦中作乐地想,至少现在,公主对他还有几分兴趣,不仅好吃好穿供着他,也没有对他做出逼迫之事。
......但以后怎样,就说不准了。
他没办法拒绝一块朝他坠落的巨石,但至少可以在被这场滔天富贵砸死之前,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追月是他从小养到大的马儿,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用一匹马来消耗长公主殿下重均万金的承诺,是最识趣的做法。
容烨低眉顺眼地跪在女人面前:“请殿下开恩。
”
“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朱珠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头上的金叶子都在簌簌摇晃,撞出好听的轻鸣。
旋即,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笑得两腮红彤彤的,两颗杏仁眼都漫起了水雾,眼尾向上挑起,唇红齿白,像个食人心的妖精。
“以后,就莫要叫殿下了。”
朱珠笑吟吟道,“叫我珠珠儿。”
容烨清润的双眼猛地睁大,像是被那金簪反射的光芒刺了一下似的,眼底尽是摇晃的浮光。
“来人!取我的名帖来!本宫的容儿养成的御花,合该叫她们看看!”
她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声音清脆娇软,让人移不开眼。
随后,她一把甩过不离手的长鞭,鞭尾卷上容烨的脖颈,将他扯了个踉跄。
他被扯着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梳理整齐的长发有些散,一缕贴在颊边,眼神有些茫然无措,看着竟然多了几分可怜之意。
朱珠微微侧首,亮而锐的眼尾因为兴奋泛起一缕薄红,咬唇俯视着他:“本宫记得,你的伤已经好了,对吧?”
这鲜明的暗示,哪怕容烨再迟钝也反映了过来。
他原有些名贵冰冷的眉眼仿佛被烤化了似的,柔润而温顺,好像哪怕她现在一刀捅了他,也能心甘情愿地赴死。
颈上的鞭子松了半圈,留给了他呼吸的余地,可容烨依旧觉得四肢像是缠了什么一般,禁锢着他,命令着他,令他心甘情愿,跟着长公主殿下离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