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奶奶立即拔高嗓门:“回来?你让他回来有啥用,这么来回一折腾能挣啥钱?乡下孩子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扎几针就挺过来了。真挺不过来,那也是她的命。”
郁春玲良久没接话,对婆婆这话很不爱听。
陆郁桃在一旁也听不下去,小声说道:“奶,您别这样说,小妹没什么大病,肯定会治好的。”
“行行,我不说,不说。你们自个看着办。”
陆郁梨躺在床上,将奶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这个奶奶,偏心、刻薄、冷漠。
村里有句老话叫,疼老大,宠老小。她爸陆国华在三个儿子中排行老二,平常是最受忽视的。偏偏妈妈又嘴拙,不像大伯母那样会来事,会哄老人开心,夫妻俩一起不招老人待见。雪上加霜的是,是哥哥陆郁强又是个傻子。奶奶对儿媳妇一般,但对孙子特别重视。大伯母生了三儿一女,小婶是一子一女。唯独他们这房,基本上算是绝后。奶奶很是瞧不上他们一家,平常很少往来。妈妈忙时,让她帮忙看会孩子,也是不情不愿的。弄到最后,她宁愿让邻居帮忙也不求她。陆郁梨姐弟三人跟这个奶奶也不亲。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到她家里去。可笑的是,奶奶反过来还抱怨二房的孩子不跟她亲。
陆奶奶训斥了儿媳妇一通,便回家去了。
母子三人坐在床前唉声叹气,家里是一片愁云惨淡。
陆郁梨整整三天水米不进,为了演得逼真,她一直紧闭牙关,任凭喂她什么也坚决不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更何况是三天,饶是陆郁梨早有身心准备,这几天仍是十分难熬。她的肚子咕咕地响,胃里灼烧得难受,面对食物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不吃。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虚弱,并且变得嗜睡起来。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喊着,爸爸你快回来吧。
为了不活活被饿死渴死,陆郁梨也有准备,她在被子下面藏了两包饼干,床底下藏了两瓶水。一旦身边没人,她就偷喝两口水,偷吃两块饼干,然后接着昏睡。
到了第四天,郁春玲急得嘴角起泡,双眼赤红,她正跟孙小丽的妈商量带孩子去省城看病。
“国华怎么说?他回不回来?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谁知道他回不回来,我怕再耽搁下去,孩子就……不成了。”郁春玲说着说着掉下了眼泪。
陆郁梨的苦并没有白受,到了第四天下午,她在昏睡中,听见家里有异动。
“国华,你回来了?”
“小梨咋样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到了陆郁梨的床边。
一双粗糙温热的大手覆在了她的额头,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梨,小梨,爸爸回来了。”
陆郁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还好没发烧,你怎么没让医生给她打葡萄糖?”陆郁梨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父亲那风尘仆仆的面孔,跟她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是那么年轻英俊。
前世的父亲一直都不曾老去,因为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今年十月。现在,父亲好端端地回来了。
陆郁梨怔了好一会儿,才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叫了声:“爸。”
陆国华看着小女儿那双原本清亮有神的双眸变得空洞无神,肉乎乎的圆脸变得又尖又小,不由得心头发酸。他低下头用硬硬的胡茬蹭蹭女儿的脸,关切地问道:“告诉爸爸,哪儿不舒服?你想把人急死。”
陆郁梨仍然望着父亲发呆,慢慢摇头道:“我没病,就是想爸爸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陆国华勉强笑了笑:“这个小淘气鬼。”
陆国华抱着小女儿不舍得撒手,问长问短问东问西的,突然间从一个寡言少语的汉子变成了絮叨的老太婆。郁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