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
顾长安脚下一软,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口热血喷涌而出,血珠落在她的盔甲和刘珩的剑柄上。
眼前沉沉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她在模糊里只看见离得最近的萧山惊慌失措地向她扑来,然后便坠入了漆黑的深渊。
许多声音在顾长安的脑中徘徊,嘈杂、烦闷,她醒来又睡去,手脚像几块木头拼凑在身体上,毫无知觉。
日头在漪澜苑外升起又落下,顾长安觉得有时是黄昏,有时又是清晨。她眼前的人走马灯似的换,偶尔是顾长平,偶尔是顾长宁,甚至还有愁眉苦脸的君菀。
这一日,月上中天,屋里一灯如豆。
“诶,醒了醒了,君姑娘,咱们将军醒了。”竹染欢呼雀跃地奔过去摇晃打瞌睡的君菀,君菀一惊,差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去。
君菀这么一吓,倒给吓的清醒过来,三两步挪到床边,看着一脸呆滞的顾长安,龇牙一笑,“总算睁眼了,你要再不醒,那个王爷估计要把房顶给掀翻了。”
顾长安略显迟缓地动了动眼珠,声音沙哑地道:“我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靖远侯府呗,你老人家那一口血憋着,旧伤加旧伤,怒极攻心,郁结不发,就一齐发作了……是这么说的不,”君菀皱皱眉,糟糕,那套说辞想不起来了,最后瞥顾长安一眼,“你可不知道,我前脚到京城,后脚就被叶清池提溜来守着你。我的姑奶奶,你是一个伤没养好就接着下一个伤,逼得我这个医术不昌的后进分子都快能挤进前三甲了。”
“君菀,”顾长安直觉喉咙疼得快要裂开,咽了口唾沫,才道,“我昏迷了几日?”
“十日,”君菀撇撇嘴,“老实说,你还能喘气真得感谢你这么多年练下的底子,照你这种折腾劲儿,要搁普通人早就翘辫子了。不是我打击你,你啊就此养着,还能活个百八十岁的,要是非找死还去打什么仗,活不过三十就得嗝屁。”
竹染端着水过来,一听君菀数落顾长安,就不乐意了,边要扶起顾长安喂水边道:“君姑娘,我们将军才醒,您就不能说句中听的么。”
“要听中听的?外面俩二十四孝好男儿等着呐,你要哪一个?”君菀“很有眼色”地给竹染让开位置,嘴上还是不饶人。
顾长安倚在软垫上,一点点喝着竹染手里的温水,就听君菀喋喋不休道:“我也真佩服你那个王爷,听说朝堂上都乱成一锅粥了,他每日折腾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还能雷打不动到侯府来守一两个时辰,你是没瞧见,那乌黑的眼圈,啧……顺带还有个把我绑来的叶清池,听他说你答应了个什么鬼的事,结果差点被王爷把他脑袋给搬搬家。没想到他这人还真有点脾气,都这样了还整日跟漪澜苑戳着,我看着都心酸。”
顾长安一面听着一面觉得君菀当个大夫实在可惜了,她应该找个茶楼说书去,才不算屈才。
“还有你那个什么哥,两个哥,瞧瞧,都快把姑娘我的脸上盯出俩窟窿了。可你老人家不醒啊,我有什么办法。蜈蚣啊蜘蛛啦蝎子什么的我都给你试了个遍,你才舍得睁睁眼。”
君菀七绕八绕地说了一大圈,也没说她到底什么毛病,顾长安也懒得问了,估计就算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干脆问旁边的竹染道:“老夫人如何了?”
竹染端着碗的手一抖,双眼一垂也不敢看顾长安,就这么不吱声了。
顾长安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咚一声坠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锋面扎进最柔软的地方,一时血流如注。
“姑奶奶你就别为难个小丫头了,这种任重而道远的问题当然得外头人来答,你挑一个,我替你去请。”君菀眨眨眼,一拉一拽,一手把竹染拉到旁边,一手把顾长安拽得重新躺下去。
顾长安盯着面前的一片虚空,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口中蹦出俩字,“端王。”
不消片刻,随着门帘轻响,刘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