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姐儿怏怏地回了府,这一行可谓是铩羽而归。及至府门前,却见一个大脑袋加大眼儿的奴仆递了个装着银子的包裹来,笑道:“二娘说了,既然出手打了人,那便必须要赔。二娘给的可不少,二十两银子呢,那当值的捕快忙里忙外,月俸也不比这个多多少。”
阮二娘看着是一片好心,可在喻盼儿看来,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和她寄身的国公府!这位二房少夫人登时发作,一把将包裹打到地上,并冷笑着道:“你这小厮,跑腿也是辛苦,这二十两银子你既然觉得多,便赏给你罢。”说罢,带着婢子奴仆,扬长入府。
四喜撇了撇嘴,将包裹捡了起来,提溜着回了府,报给阮二娘听。流珠早料到此番结果,也不介怀,只交代他,不要告诉徐大哥,随即又驱车出门,往蔡氏散馆行去。徐子期直来直去,但阮流珠不是这个性子,徐瑞安既然动手打人,那就应该赔偿人家,而这小子还是上课打的,思来想去,还是要跟蔡先生赔礼道歉得好。
及至散馆,奴仆领着流珠,往那后院走去。蔡先生府上的仆侍甚少,那领路的小厮也不能陪流珠在院子里等着,便先行辞去,并让流珠在这里转转——反正阮二娘是位娘子,便是撞上女眷,也不是大事。流珠笑着谢过,于夕阳西下处,坐在石凳边上,等着蔡典。
天色渐暗,稍稍坐了会儿后,流珠便起身,四下走走,行至花间深处时,忽地隐隐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痞气道:“爹在外面,东奔西走,忙活了一整天,回来后给自己擦伤药还不够,还要给你这个臭小子擦药,喂药,你说说,你是不是个混蛋儿子,专门来讨债的?混蛋臭小子,敢在学堂里头打架,还不快给爹把热水端过来。”
流珠怔了怔,稍稍向前几步,便自院墙上的花窗内,一眼见得萧奈赤着上身,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偏院里。光色昏暗,流珠看不真切,只约莫见得他那背上似是被砍了好几刀,鲜血淋漓,煞是惊心。而距离萧奈不远处,一个脑袋上围着纱布,个子和同龄孩童比高上不少,但身形却也瘦上不少的小男孩,正两手端着热水盆子,肩上搭着白巾帕,步履略有些蹒跚地往萧奈那里走着。
流珠又想起当日相扑比试罢了,曾见到萧奈出现在散馆后门处,行迹分外可疑,不由暗想道:这萧捕头,莫非就住在这散馆后院里头?若果真如此,他又为何怕人看见呢?还有眼前这个小郎君,看着那伤势,又说是在学堂里打架,莫不就是那徐瑞安的同桌罗瞻?他是萧奈的儿子?那为何一个姓罗,一个姓萧?
她立在原地,怀揣着无数疑问,又听得萧奈紧咬牙关,叫罗瞻用巾帕沾了热水,给他清洗刀伤,口中却仍笑道:“你这是嫌你爹赚的钱多啊?你揍了人家,你以为就白揍啊?到时候还是要你爹我去赔钱。但如今看着国公府,似乎没有在这事儿上再纠缠的意思,也是你小子踩了狗屎运,不然爹给你攒的药钱可都不够国公府塞牙缝的。”
罗瞻沉默半晌,先嘟囔道:“你才不是我爹呢。我爹是个大英雄,才不是你这天天被人砍的大狗熊。”随后又咬牙说道:“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打人了,再打人,我就改姓萧,管你叫爹。”
萧奈抬起靴子,轻踹了这小子屁股一脚,笑骂道:“笨手笨脚的,疼死老子了。老子饿了,去去去,去厨房里给爹拿几块烧饼啃啃。”
罗瞻应了一声,抬腿飞快跑走,萧奈又紧张起来,高声道:“慢点儿走。急着跑什么!要不要你的小命了!”
罗瞻又闷闷地说了声好,开始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起来。见小子缓缓走远,流珠想了想,终是缓步走入院内。她脚步向来轻,而萧奈此时疼得低吟,痛得攥拳,全然不曾注意到有人走进,而待听得一阵拧动巾子的涟涟水声后,男人这才回过神来。
萧奈微微一惊,眸色暗沉,转过头来,见得眼前女子,不由怔然道:“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