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庭向刘祁说出那一番话,并非是为了威胁刘祁,或是逼迫刘祁早早下定决心,而是刘凌所带来的压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让这位老谋深算之人都没有料想到一个冷宫里从未被当做一回事的皇子,还能带来这么大的变数。
所谓“相由心生”,在很快意识到刘凌有些不同寻常之后,方孝庭怀疑刘凌是皇帝潜藏的一步暗棋,又或者身后有“高人”相助,立刻派出重重人手去探查,可除了查到陆博士这重关系,其余的什么都查不出来。
也不怪他查不出来,又有谁能知道刘凌的关系网都在那废弃的冷宫里,在那重重封锁的禁地之中?
“父亲,怎么办?现在外面传的可玄乎了。”方孝庭之子方顺德满脸不以为然,“说他是高祖托世的都有了!真是莫名其妙,高祖要托世,也不会往冷宫里投胎啊!”
方孝庭捻着胡须,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后,幽幽说道:“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谁登上那个位置,对我们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了。除非真是高祖托世,否则这一团乱麻的局面,连我们自己都意料不到,更何况那位子上的人?”
方顺德面容一肃,低下头来仔细听着父亲的教诲。
“你弟弟做的很好,现在东南已经乱了。发了兵之后,陛下很快就会发现兵部多年来的不作为和贪腐情况比吏部更甚。”
方孝庭冷笑:“他生性多疑,从前对兵部有多信任,现在就会对兵部有多猜忌。这猜忌一旦开了口子,就不可能止得住,你等着,有刘凌难熬的时候。”
方顺德默然了一会儿,才带着一丝好奇地问道:“今年宜君回来过年吗?”
方宜君,是他亲弟的名字,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相差十岁,从小亲近。
由于他父亲所谋甚大,所以他娘去世后,父亲没有再娶,他上面没有亲母也没有继母,家中也没有庶子,只有几个庶妹,早就已经各自嫁人。这个兄弟,便是除了他父亲外和他最亲近的亲人。
方宜君年轻时游手好闲,不爱读书,有纨绔之气,父亲在外面都宣称自己不喜欢这个儿子,一到成年就给他赶出家门,时人还以为是气话,结果到了方宜君成年后,父亲果真既不给他谋官职,也不给他分家产,后来他结交狐朋狗友,斗鸡走狗,花钱如流水一般,顿时成了京中一段笑谈。
但没人知道,等他弟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之后,这位“浪荡子”便开始借助吏部的人脉关系操起了经商的营生,并敏锐的发现了商人和商道在国家局势上的作用,于是和父亲一起,慢慢布开了今日的局面。
若说父亲是在“朝野”间布局的圣手,那方宜君就是天生长袖善舞、一点点掌握庙堂之外力量的天才。
人人都知道他方顺德是父亲的左右手,是方孝庭的长子,他的女儿在宫中任淑妃,他的外孙是这个国家的皇子,所有人都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似乎忘了他还有个一样出身贵重,“不务正业”的弟弟。
父亲所谋之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并由衷的从内心里为之狂热,没有人不想那个位置,更何况他的父亲已经年近古稀之年了!
可随着布局一点点被真的实现,且朝着他们既定的目标越来越近,方顺德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不安。
皇帝立皇储,尚且不看嫡长,父亲这般虎狼之心的人,真会因为他是长子,便将他日所谋之位传给他?
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不是刘祁那般给点期待就忘了身份的单纯之人,他如今已经是知天命之年,家中又不是什么公侯之家,想要再进一步难上加难,而他的弟弟,却正值壮年。
多年来,方宜君在外积攒了庞大又根深蒂固的人脉,而他留在京中,以父亲马首是瞻,虽说也是身份显赫,一呼百应,但有几个人是看在他的面子,而不是“方孝庭之子”、“国舅老爷”这样的身份上?
不过,他们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