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手术终于暂时结束,医生走出来告诉桑旬,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目前还需要继续留院观察,以防有其他的术后并发症。
桑旬看着不远处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沈恪,她哑声道:“我能去看看他么?”
医生这才细细打量她的模样,问:“你是他的妻子?那去吧。”
桑旬没否认,冲医生点点头,便往护士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在护士的指导下换了无菌服,又戴上口罩和帽子,这才被允许进入重症病房。
重症病房里安静异常,耳边只听得见病房里大型仪器规律的运转声音。
沈恪的脸色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就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桑旬走过去,在他的病床前坐下。
若非沈恪奋不顾身替她挡枪,那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也许就是自己了吧。
桑旬又想起刚才在沈恪钱包里看见的那个护身符,背后绣了一个小小的“婧”字。
她如果想要宽心,也是很容易的。
这世上名字里带“婧”的人那样多,这个“婧”,并不一定就是“童婧”的“婧”。
桑旬知道,她大可以这样安慰自己。
可她想起先前的许多次,她发觉沈恪的异常。
之前在苏州,沈恪告诉她,只是他不能争。
那时桑旬听不明白,现在却明白这话也许别有深意。
沈恪明明说了他不能争,却又在她和席至衍分手之后不远万里到旧金山来看她。
或许是,他之所以选择追过来,也许并不是因为她再度单身,而是因为童婧死了。
桑旬因为自己的这个恶毒猜测而遍体生寒,却无法控制自己不深想下去。
在救护车上,沈恪身负重伤,几乎奄奄一息,却还有话要挣扎着告诉她。
那样多的语焉不详和别有深意,她居然到今天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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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旬之前已经在电话里通知了沈母,她赶过来的时候正是晚上。
沈母还算镇定,只是隔着重症病房的玻璃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后,忍了许久的眼泪才“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看见一个母亲这样失控的模样,桑旬知道现在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她却无法对着沈母隐瞒下去。
她涩声道:“阿姨,对不起。沈恪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沈母蓦地转过头来,直直看着桑旬,满脸的不可置信。
桑旬知道自己无法承受一个母亲这样的目光,她迅速转过脸去,低低道:“对不起……是他为我挡了一枪。”
沈母大为震惊,她默然半晌,最后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口中呜咽道:“阿恪他、他……怎么这么傻……”
桑旬知道沈恪父亲早逝,母子俩相依为命多年,现在沈恪陷入这样凶险的境地,全都因为自己,沈母对自己的观感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不愿惹沈母厌烦,便远远地避开,只是时不时麻烦护士送些食物和水过去。
楚洛打来电话的时候,桑旬还在医院里。
因为先前答应了楚洛接受访谈,她们约好的时间便是这个周末,楚洛和另一位资深同事再带上一位摄像师便从国内飞过来了。
听闻她这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楚洛大为担心:“那要不……咱们的采访换个时间?”
桑旬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没关系的,采访照旧。”
听她这样说,电话那头的楚洛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说:“那这样,我过来医院这边接你,顺便看看沈恪。”
其实这几天下来,沈恪的伤情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生命体征逐步恢复,只是仍在昏迷当中。
从重症病房里出来后,楚洛不由得对着桑旬感慨道:“这世界上除了血亲,能在生死关头将你护到身后的人,真的是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