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执起他的手,努力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你一定一天都没好好用膳吧?我们一起去用晚膳吧……”
“我如今还不饿,”他凝视她片刻后,垂了垂眼帘,“乔儿先去用膳吧。”
“那怎么行?你现在身体正虚弱着,又刚刚经受了一路的颠簸,要是再不好好吃饭的话,”漪乔嗔怒地瞪他一眼,“难道你想让自己的身体垮掉么?嗯?快点,和我一起去用晚膳,之后我还要为你上药呢。”
“我真的没有胃口——上药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乔儿不必费心于此了,”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提步越过她向窗口走去,“我想独自静一静。”
漪乔望着他的背影,懊丧地咬了咬下唇,踟蹰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你不会是生我气了吧?”
“乔儿多虑了,”他没有回头,只声音淡淡地对她道,“时辰不早了,快些用膳去吧。”
漪乔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几次想要走上前去,但最终却都没有迈动步子。
或许,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她这么想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因为心里装着事情,一顿晚膳吃得味同嚼蜡。漪乔时不时地就朝着书房的方向望上一眼,原本想从身边的宫人口中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呆在那里,但是询问之下才得知他传令下来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他,所以具体情况如何他们也不得而知。
一直到晚上就寝的时候漪乔都没见着他的人影,她心里虽然着急,但却不敢去搅扰他。
沐浴完之后,她犹犹豫豫地回了寝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就那么干躺着,一双眼睛睁得得大大的,盯着床内侧的帐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稍稍有了些睡意。然而朦胧间,一股淡淡的药香却蓦然钻入鼻中,牵起了她的注意。她迟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完全清醒了过来。
漪乔垂眸抿了抿唇,身子并没有动。她想转过头去和身后的人说几句话,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纠结思量再三,她还是选择装睡。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中间有一丝的停顿,似乎是他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漪乔睫毛轻颤了一下,微微绷紧了嘴唇。
片刻之后,连那轻微的声音也止息了下来,这方空间重又归于一片宁静。
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她才小心地偏过头去看向那躺在身边的人。
他是侧身面向着她的。
墨色的发丝仿若丰厚的绸缎一样垂顺而下,随意地披散在后背和肩头上,其中还有一缕滑到了胸前。
他的眼睑安静地闭合着,形成一道优雅漂亮的狭长弧度。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一抹淡淡的剪影,使得他的睡颜更显宁谧恬静,精致的五官此刻都似笼在柔和的光晕里一般。
孔雀羽妆花缎薄毯只及臂膀上端,露出了贴身而着的雪白的蚕丝里衣。
敛起了面上习惯性的笑容,遮蔽了那光华流转却永远深不可测的眸光,他那原本就润泽如琼琳美玉的气质里便莫名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纯净。
是的,纯净。
或许他曾经历过不可想象的腥风血雨,曾经亲手造下了无数的杀戮,但他的心底最深处该是仍旧保持着最初的那份纯澈干净。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谁不想简单地活着。可是,他的处境却决定了他必须趟进那泛着血腥味的污水里。
他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卷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漩涡里。幼年丧母,生父又百般厌恶刁难他,宫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戕害他拉他下位,身边又没什么依靠力量,还要拖着一副饱受摧残的躯体。而他当时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漪乔真的无法想象,这十几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