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问罪的折子最后被皇帝给扣下了。
一贯摸着皇帝的脉来做事的严嵩百思而不得其解,借着去西苑请安的功夫盘敲侧击的问了一句:“陛下可是看过刑部的折子了?”
皇帝手上摸着一柄玉如意,垂眼看了看严嵩,不辨喜怒的道:“看过了。”
那怎么还扣着不批?
严嵩心里揣着这么一肚子疑问,本是想问,最后还是被皇帝冷淡的态度给憋了回去反倒毕恭毕敬的谈起皇帝赐的丹药,交流了一下“修炼心得”,好悬才把皇帝重新又哄得高兴了。
等他晚间回去,上头的皇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又提了一句:“听说杨继盛牢里病了?派个太医过去看看吧,病死了可不好。”
病死了可不好。
严嵩心一紧一下子眯了眼,把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又一遍,若有所得。回了家,他立马就把美人堆里寻欢作乐的儿子和几个幕僚都给拉回书房议事。
严世藩漫不经心的听了一回事,很快就摸清了皇帝的心思,沉思着道:“爹,看样子这姓杨的现在倒是死不得。皇上看过折子,现在又过了气头上,免不了要对咱家起疑心。最重要的是如今朝中我们独大,他少不得就起了制衡之心。不过也不必担心,离了咱们,皇上哪里还有现在这舒心的日子?当然,”他顿了顿,提醒了一句,蛇似的冰冷狡诈,“陆炳那里倒是要多留心了,他此次阳奉阴违,若是还要来个李默之流,又要多出许多事来,你可得提溜点……“
就如严世藩所想的,皇帝确实是真起了一二制衡之心。八月里,他下旨起用李默,官拜吏部尚书,还令李默入值西内,赐他值宿的房子,允许在苑中乘马。
自唐代以来关于六部就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户部富而吏部贵,刑部威而兵部武,礼部贫而工部贱”,虽是有所偏差但亦是相去不远。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号称天官,权势极盛时的确可以与内阁相庭抗礼。
这般隆恩,果是引得朝中一阵风雨飘荡。
然而,这与李清漪或是裕王并无太大关系。裕王虽是听了高拱和李清漪的话,有意交好李默,但对方气盛高傲,反倒不卑不亢,毫无示好之意。
李清漪怕裕王过分亲近反倒惹的李默反感,最后还是拉住了裕王,只是与李默保持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经了这么一回,裕王颇有些丧气:“想来李大人也是瞧不上本王,这才如此。”
李清漪在家哄过妹妹李清容,很有经验,心知这是小孩子的别扭性子——嘴上说归说,心里肯定也希望边上有人能肯定自己。故而,她还是鼓励为主,宽慰裕王:“李大人不亲近殿下,并非是因为瞧不上殿下,怕只是因为他心情高傲,不愿走旁门,只愿直中取。不过他素来刚正不阿,重视正统,心底里必然是支持身为长子的您。说句不好听的——‘过刚则易折’,他现下这般盛气凌人,怕也不得长久。殿下此时与他疏远,未必不是好事。”
似李默这般的人,若是曲意逢迎反倒要被他看轻。索性裕王乃是长子,占了大义的名分,李默心中本就是支持他的。不远不近,反倒是好事。
裕王得她抚慰,心中稍宽,忍了忍又悄悄用眼角去看李清漪,有些不自信:“若是连李大人这般之人都不能与严首辅相抗,那本王日后怕也……”
这种敏感别扭又胆小怕事的孩子还真不好哄。
李清漪心中暗暗叹气,想了想后还是递了一碗杏仁酪给他顺顺毛。杏仁酪甜滋滋的,上头加了碎花生、黑芝麻、糖桂花和玫瑰花瓣,恰好合了裕王的口味。只是裕王往日里嫌甜腻的东西是“娘们吃的”端着面子不肯说喜欢,李清漪只作不知,心里暗自用心琢磨他的口味,时不时得备着给他喝点儿、吃点儿。
什么事都禁不起“用心”二字,李清漪下了苦心,裕王自是越发觉得贴心,只觉得婚后日子十分合意,处处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