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湛到翰林院时,已经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修书的大臣。见到楼湛,这些大臣不免又开始扭捏纠结,犹犹豫豫想要同楼湛打声招呼,楼湛却已经抬手一礼,走进了房间。
几人默默对视,继续纠结。
楼湛没注意这些一脸想和她说话,却又拉不下脸来说的大臣,径直走进房间脱下大氅,视线不经意落到对面的桌案旁,顿了顿,才坐下,翻开一旁的卷宗。
沈扇仪已经消失很久了。
入宫那日便不见了,大抵是去做皇上吩咐的事了。
楼湛面无表情地盯了会儿面前的桌案,半晌,还是提起笔,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
最近云京虽然表情平静,却暗潮汹涌。十几年的平静无波,某一日突然要被打破,的确让人很是不安。况且对方还是能征善战的南平王,朝堂上多是年轻将近,因着这些年的平静,很少经历真正的战事,大多只是到某处去剿剿山贼,振亚一下乱民,经验甚少。
原本一月三次的百官大朝会开始频频发起,昨日吵了一早上,谁也不愿意捡起麻烦去远征,明日估计还会争执不休。
楼湛头疼地揉揉额角。
果不其然,第二日武将一列还是将麻烦踢来踢去。除了多数有些胆怯、或者刚娶妻生子,舍不得家小的年轻将领,剩余的都是跟随先皇或者先太神英帝的老将,这个麻烦,委实难安到谁头上。
楼湛身为文官,冷眼看着几个怕死的将领吵得脸红脖子粗,心下鄙夷,却也不好说话。
况且,谁不想活下来呢。战场上刀剑无眼,也许只是下一瞬间便会毫无防备地死去。安逸了太久,这些武将心中已经对战争产生了陌生恐惧之情。
萧华听他们吵,听得烦心,微微蹙了蹙眉,淡淡俯视了许久这些大臣,平静地开口了:“看来诸位卿家没有人愿意领这面旗了。”
他的话音才落,从武将队伍最末忽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卑职愿出京一战。”
楼湛抬眸看去。
说话的是个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太过娇弱气,看起来瘦弱单薄,反而像是该站到他们这边的文官。
孙北也看了过去,看到那个少年,低低咦了一声。
楼湛扭头看向孙北,虽然沉默不语,孙北却知道她想说什么,慢悠悠地抚了抚胡子,道:“那是方大将军的幼子方垣。”
楼湛顿悟。
方大将军本应该在朝廷中属于顶梁柱的人物,可惜,早在先皇时候,他带着长子下南方镇压蛮夷,却遭手下叛变出卖,被南蛮子抓住,五马分尸,他的长子的脑袋还未蛮子悬在高旗上示威三日。
方大将军的母亲听到消息,当场昏死,生了一场大病,不久就离世了。方夫人送完婆婆,也悬梁自尽,一家人只剩下最小的方垣。
为了保护方家最后一点血脉,当初先皇是直接让太傅将他抱去养的,不让他沾上军法。只是偶然听说方垣失踪,已有三年,突然冒出来,未免让人惊讶。
萧华自然也认出了这是谁,还来不及惊讶地问上几句话,方垣便出列跪下,沉声道:“卑职方垣参见陛下。苟利国家生死以!若是诸位不肯持枪上阵,便请陛下允许卑职披挂上阵吧!”
站在前方的杜太傅也看到了方垣,颤巍巍地一指,眼眶红了:“……你上哪儿去了!”
方垣不敢看杜太傅,避开视线,嗫嚅道:“太傅大人……抱歉,我,我跑去参军了。”
将门之后血脉里多少都会有些好战,方垣自小就读不下之乎者也圣贤书,一直都想去参军,三年前趁杜太傅不注意溜了出去,跟随着军队剿匪镇敌,因为表现出彩,三年从一个小卒升至副将。
回京后,听说了南平王谋逆一事,方垣踯躅几日,介于身份还不好说话,便一直没有主动请缨。今日见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还是鼓起勇气站出来了。
萧华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