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拾起地上孤零零摆着的一只陈旧灯台,灯台的灯肚里竟然也有半肚水。
是接水用的吗?他敛眸,抬头望向灯台所放位置的上方。
想了想,那里正是内殿那株屏煞青盆栽的位置。
蓦地又想起那次,王德在浇水,樊篱问他,冬日还要浇那么多水,王德说,是皇上让的。郁临渊让王德每次给盆栽浇水。
所以……
他心脏一缩,所以,三年来,那个女人喝的水都是浇屏煞青的水?
五指收紧,紧紧攥着那柄灯座,他忍住薄颤,艰难转眸。那吃的呢?
吃的来源于哪里?
瞥见席子边上有个半边的破瓷碗,他举步走过去,弯腰将半边瓷碗拾起。
瓷碗里还有一些带水的米饭,心中疑惑,他又看到靠墙的地上还摆着几块芙蓉糕。
当目光触及到芙蓉糕上点点赤红和点点米白时,他瞳孔一敛。
芙蓉糕宫中常见,但是,带枸杞和莲子的芙蓉糕只有龙吟宫有。
所以…….
他举目搜寻。
终于发现了墙角的小洞口,其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脚步虚浮地走了过去。
放下手里灯座和瓷碗,他将手探了进去,洞口只够一只手伸入,他摸了摸,摸到了湿漉漉的饭粒。
果然,果然是从这条排食道里捞取他每日倒掉的残剩之食。
眸色一痛,那一刻,他竟庆幸,在没有她的这三
年里,他没有微服私访,没有长时间的离开皇宫。
不然,她吃什么?
洞口旁边的一个骷髅蓦地入眼,他眼帘一颤,因为前面有块青砖,青砖上又晾着布块,所以他方才没有注意到。
不止一个骷髅,还有一些白骨,看得出是人的手肘骨和腿骨。
他凝目看了看,都已化作了白骨,可见此人死了不是一点点时间。
龙吟宫的下面竟然有白骨,这让他很意外,当然,龙吟宫的下面有间密室,已是早已让他意外。
忽然想起三年前护城河飘起白骨的事,他呼吸一滞,再看那些白骨。
是了,这里仅剩骷髅、臂骨和腿骨一些大骨,小骨都不见了,是那个女人扔的,扔进排食道,排进护城河,想要以此来求救的,是吗?
他竟这样生生错过。
他懊悔、心痛,不敢想那时她在密室这头带着怎样的希冀,最后又是怎样的绝望?
如果他早些去护城河的洞口守着,如果他让人顺着排食道往前追溯,他是不是就发现了她?
曾经他呆在岳国的冷宫里,虽然条件差,却比这里至少强上千倍百倍,他都觉得人生是这样灰暗,这样无望。
而她……
吃着排水道里的残菜剩饭,喝着浇水漏下来的水,在这个四角方方、什么都什么、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残喘了三年。
甚至还生下了他们的孩子,自己,独自一人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生六六时九死一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的事情一样,她,一人,怎么能做到?怎么能?
母女三人都各自只有一套衣服,两个孩子连鞋袜都没有,三人瘦得皮包骨,就像是鬼一样。
如此恶劣的环境,她们竟都活了下来,这是奇迹。
他重重闭眼,一颗心痛做一团。
一直觉得命运对他不公,第一次,他感谢上苍。
感谢上苍赐了他一双女儿,他在想,如果没有孩子,或许那个女人真的已经死在了这里。
就算不死,也会疯。
但是,因为孩子,因为要让孩子活下去,她别无选择,只能坚强吧。
走到席子边,他坐了下去,抬头望着密室顶上的青砖,想象着那个女人三年来每日坐在这里的心情。
他就在上面。
三年,他们咫尺天涯。
一千多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