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眼中精光大盛,心跳倏然快了起来,不知怎的,同一个念头,如初见真德秀时一般,再一次跳了出来——“或者,像我对时青那样对我?”
他微微咬着牙, 浑身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
许国凝视吴浩,移时,突然一笑,“嗐,长风,看你!怎的,想一口吞了我不成?嗐, 咱们这不是商量着办嘛!”
吴浩不说话。
“我劝你撤回来,是为你好!你不晓得,朝中有一班人——就是那班治理学的,正在摩拳擦掌,有要弹劾你擅开边衅的,有要弹劾你跋扈嚣张的,你撤回来,他们就没话说了嘛!”
吴浩开口,淡淡一笑,“大帅为我谋,我深感厚意。”
“欸,我亦为己谋!神武军撤回楚州,楚州的兵力,就不空虚了嘛!我也就不用打扬、镇、淮西往楚州调兵了嘛!如此,你方便,我方便,正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长风,何乐而不为呢?”
“嗯, 到底还是大帅老成谋国啊!嗯,只不过——”
打住。
“有什么话,尽情明言。”
“欸,实不瞒大帅说,邳州之后,我本还打算东进海州的,如是,淮水之北,泗、邳、海三州,连成一气,直到海边,淮水,可算我之内水了!如是,还需在楚州驻扎如许重兵吗?”
许国“呵呵”一笑,“如是,我调三万兵过楚州还不够!大约必五万、六万才敷所需喽!”
“哦?请大帅指教?”
“长风,你到底年轻!就算淮水成了‘内水’,楚州, 还是前线啊!到时候,泗、邳、海为一线,楚州为二线——一线也好,二线也好,皆为前线!如楚州若为一线,扬、镇则为二线——扬、镇虽为二线,难道不要屯扎重兵?”
“大帅宿将,目光长远,看的透彻啊!”
“虚长几岁而已,虚长几岁而已。”
顿一顿,“长风,我也晓得,邳州那里,你费了不少心血,可是,那是那句话——为你好啊!嗯,也不着急今天就做决定,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过个一二天,咱们再议,如何?”
“……好罢!”
吴浩走出制置司衙,本是季春三月,微寒天气,但一阵风吹来,发觉,自己竟然已汗流浃背了!
自问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何以至此?
见真德秀、见许国,自己都会冒出同一个念头:“或者,像我对时青那样对我?”——这是为什么?
他不由想起曹操和汉献帝的一段往事来:
赵彦为献帝谋,曹操杀赵彦,后以事入见殿中,献帝不胜其愤,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曹操失色,俯仰求出。旧仪,三公领兵朝见,令虎赉执刃挟之。曹操既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复朝请也。
吴浩回顾制置司衙大门,咬牙:
其一,除非老子做了这个制置司的主人,否则,再也不踏入此门半步了!
其二,老子难道真是赵宋的忠臣孝子?囚攘的,有的事,当断则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低声喝令左右:
第一,加派人手,看定了制置司、和州兵、镇江兵,一有异动,立即报告!
第二,传令神武副军、屯军,制置司有任何敕令,必得先过我的目,未经我允准而自行奉行之,一律军法处置!
第三,请展通判过我府上一趟!
(话说,这三条,有点眼熟呀。)
然后,一跃上马,扬鞭而去。
到家一看,展渊居然已经候着了。
咦?再快也不能快到这个份儿上啊?略一转念,明白了:展渊是另有紧急事项过来寻自己,并不是因为接到了传召才过来的。
展渊觑着吴浩的脸色,微笑,“怎么?看来副帅在大帅那里,没听到什么好话?”
吴浩“呸”一声,“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