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时隔不几日,竟是加价四百二十两。他越逼越紧,张保儿反倒生了疑心,没想到这过了年,水涨船高,竟是开价到了五百两!
一个弹唱的小丫头,身量不足,模样也并非怎样出众,虽说嗓音清亮,假以时日必可登台赚场子,可也断不值这么些钱,几时赚得回来?除非是真有亲人寻来,要救她清白之身,只是,小丫头曾亲口言道卖身醉红楼前她是在主人家戏里存身,家戏里都是苦出身的孩子,怎会忽地冒出这么个家底丰厚的亲戚来?
“这回来的又是那个男人?”
“不是,”石忠儿摇摇头,“是个老婆子,一身打扮像是个殷实人家,举止做派倒有些粗。开口就是五百两,脸也硬,非赎不可,说若不给,就要往官府去,告他们抢占民女。”
“哦?”齐天睿一挑眉,哈哈大笑,“这是哪个不经事的糊涂主意!”
石忠儿也笑,“是啊,告醉红楼,莫说一张卖身契在人家手里,就是明码标了价,主家也可挑买家,不给又能怎样呢。”
“看来那边是真急了,”齐天睿道,“柳云儿在醉红楼待不得,免得哪日一横了心加价千两,那泼皮定是顶不住。”
“那爷的意思是……”
“给张保儿银子,让他把柳云儿单另出来,住到山上去。安心候着,看鱼上钩,查明这丫头的来历再做道理。”
“爷,”石忠儿挠挠头皮,“费这些个劲做甚?那小丫头真唱得那么好么?”
“我要的是那个曲子,清奇又说不明来路,说不准后头是个什么。不妨挖出来瞧瞧。”
“挖出来也不见得就是杜仲子啊。”石忠儿一语道破,觉着这位主子爷真是魔怔了。
“你知道什么!”齐天睿瞪了他一眼,“这么死活来赎,不正说明事有蹊跷?”
“爷……”
“啧!”
眼见主子又是起了心劲儿,石忠儿也只得作罢,从来都是这么着,也不管赚是不赚,横竖只要挑起爷的兴致,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一路耗下的银钱倒比真东西还贵,早就蚀了本,可偏是这么一股子劲头,还真是挖出不少好东西,谁人又说得什么?
……
落仪苑。
正月头几日,落仪苑是最冷清的,无论平日多少恩爱,这到了年节团聚、祭祖之时,恩客们都早早回府,端端正正守在父母妻儿跟前儿,一叙天伦。只不过,这些才艺品貌都的姑娘们并不觉冷落,毕竟同是风尘,肯放下曾经众人追捧、大笔赚银钱的风光,肯受恩客私养,也是自己看准了人,不说嫁,只说长相厮守。这几日的分离,于这红尘艰难,又算得什么?
十几个姑娘也难得都得空儿,聚在一起,吃酒行令、对弈合琴,堪是风景独具,群芳争艳。往年因着齐天睿既未娶妻又早早另立门户,千落总是最先开门迎客,岂料今年却成了例外,他只说府里有事、过了初六方能出来,可不知怎的,千落就觉着起因该是那两月前将将娶回的娇妻……
想着这才头一年,往后更会年年如此,原本不与正妻相争的大度与无奈如那深埋心底的刺,忽地曝出来,新伤旧痛再难忍耐,一时心郁犯出陈年旧疾,茶饭不思,汤药难进,夜半梦醒竟是呕了一口血,凄风冷烛,更觉心酸,躺下便落了泪。小喜看着心疼,一早出门就传了小厮去找石忠儿传话。
阴雪的天,他匆匆赶来,亲自床边奉汤喂药。一见他,这几日分离的折磨便都似那梦靥醒来,看他眼中切切,方知他的心在,千落又悔自己猜忌,就着他的手乖乖地吃饭用药,展开笑颜,只说是小喜不省事,自己身子并无大碍,让他放心。他并未多言语,陪了她一整天。看他出门,更觉难舍,一夜无眠……
转眼过了初十,大街小巷又是张灯结彩预备上元灯节。这日午后,外头又阴了天,冷飕飕的,千落在房中睡不着,拨弄了一会儿琴也觉无趣,便起身往柳眉房中去说话。